铭辉宗三年,蛮人入侵,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妖孽受煞气影响暴动作乱,为祸西方,正值多事之秋,上清宗众人奉掌门之命下山除妖卫道。
"五师兄,你没事儿吧。
要不要歇歇。
"戴着斗笠的少女关切地问道。
"我.........我没事。
"医修何祝枝拄着拐杖气喘吁吁的回答道。
"小五还是歇歇吧,连着多日坐诊,身子定然遭受不住。
天气又热,当心中暑伤身。
这天气真反常,己经立冬了,还是同三伏天一样热。
"上清宗第一大师兄许连城抬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路说道,"咱们就在此地歇歇脚,待日头过去再接着赶路,天黑之前应该来得及到邙山。
"几人连忙坐在阴凉处,以手扇风,何祝枝叹了口气苦笑道:"又劳烦各位等我了。
"许连城将腰间的葫芦解下递给何祝枝,"喝口水缓缓。
这些日子就你最辛苦,我们几个师兄弟连药草都认不全,也就小六还能打打下手,但坐诊开方煎药都是你一人完成。
一连几个村落都是如此,你身子又不好,怎么撑的下来呢。
"何祝枝接过葫芦,正要打开饮用,却愣在那里,皱着眉头后知后觉道:"是啊......怎么会一连几个村落都是如此呢?
这疫症来得没道理啊。”
小师妹摘下了斗笠,看着光秃秃的山脉哀婉道:"以前和师兄在山里吃野味摘野果,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样的山脉,如今连根草也不剩了。”
何祝枝伸手摸向裸露在外的黄土地,看着沙土从指缝间流走,心里也难免一阵哀伤,他将手中干巴巴的沙土摊开,接着说道:"邙山自古都是修习胜地,土地肥沃,灵力充沛,如今妖魔大战,祸及百姓,不要说几年了,就是再过上一千年,也难以恢复成往日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模样了。
你们瞧,这黑色就是火烧过的痕迹,这火可与烧荒不同,这是妖族特有的厉火,海水雨水也无法浇灭。
这样的沙土是种不出来任何东西的,没了土,就是没了药草,粮食。
这分明就是要逼死天下人啊。”
许连城坐在一块西西方方的石头上,皱着眉神情严肃,他压低声音说道:"不止如此,我曾听掌门师伯说过,邙山山脉灵力充沛,深山之中可寻一仙府洞窟,这窟内除功法财宝外,还镇压着一上古神器,此兵器乃火神所造,平日吸食日月精华,护佑山脉,若以血肉供养,其煞气便会影响世人,致其互相残杀,血流成河,恐怕不到百日便可将天下覆灭。”
二师姐惊呼道:"什么?
还有这种邪门东西?
"许连城犹豫着回答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偶然偷听到掌门师伯的话,假使此事为真,我担心……""这种东西不能流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上,魔气妖气本就难治,平常人家遇小妖小怪都难以保全性命,即使医治及时,也难免留下些病根。
这样凶险的东西若伤了人,就算是医仙再世也救不了天下百姓!
咳咳…"何祝枝情绪激动,牵扯内伤,咳出了几口血,六师弟俞轻涯便接过葫芦独自往山上去寻汲水之处。
不知走了多久,才在一片竹林后找到一处不大不小的河流,俞轻涯轻叹一口气,跨过干涸的河床,将发烫的双手浸在清凉的河水中,他一面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凉意一面琢磨着师兄们的谈话,浑然不知河水上游是怎样的光景。
"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命,晓得不?
都是命不好。
"一紫衣少女裹着纱巾对着手中的粗布布包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
她站在悬崖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黄土地冷笑着,"能怪谁呢?
怪皇帝?
怪天意?
反正不是我,总归不是我的错,是世道,是世道把我逼成这样的!
"那女子站起了身,舔了舔干裂的唇,毫无表情地看着脚底下哗哗的河水,机械性地松手将布包扔到了河水之中,首到看见溅起的浪花,才满意地离去。
俞轻涯坐在河边,看着两岸黄色的竹林摇曳,看着粼粼的河水打在河床上,那靛蓝色的粗布包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俞轻涯原以为是谁往河里丢的布头,正要拿竹竿打捞,以免污染净水,才发现这布包沉甸甸的,像是裹着什么东西。
“俞师弟!”
许连城站起来身子,将手中的干馍递给了他,俞轻涯抱着烂布包,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的事,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去打水发呆然后抬头撞见一个烂布包,又是怎么抱着它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去的,他脑袋想了很多,到最后只是略带着急地轻声向何师兄求助。
一路上跌跌撞撞走走停停,一伙人终于在天色全黑前赶到了歇脚的地方。
来不及休息,俞轻涯将怀里的布包放在了桌上,那肉乎乎又不吵不闹的婴儿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一群人围在孩子周围讨论着。
“小家伙还是我在邙山遇到的第一个人呢。”
何祝枝一边撕下衣服给孩子擦去身上的水藻污泥一边微笑道,“多坚强的孩子。”
许连城轻轻抬起婴儿的胳膊,自言自语道:“嗯……没有妖气,也看不出魔气……”师妹用衣服上的穗子逗着孩子,有些不满地回道:“大师兄也太小心了吧,这么小的孩子都要检查。”
“谨慎一些也不会出错,毕竟这种事真是太少见了。
什么人能置一个孩子于死地呢。”
二师姐沈书琴接口道,她用簪子挑起那破破烂烂的布,“你们瞧,外头裹着的这层粗布,结实极了,没有磨烂的地方。
都是人为撕烂的,那人肯定不懂粗布,不然不会扯成这样,这颜色也很鲜亮,里头还裹着一层缎子,这样的人也许过得并不富足,但绝称不上穷,至少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怎么会丢一个不足月的男孩呢?”
何祝枝动作娴熟地褪下孩子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布,用烧开晾凉的温水轻轻擦拭着婴儿,“大概是不喜欢吧。
我家里一共九个兄弟姐妹,可是他们偏偏就送走了我。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喜欢而己。”
俞轻涯平淡地说道,沈书琴往他银色的头发上瞥了一眼,欲言又止,俞轻涯目不转睛地看着婴儿有些泛紫的脸庞,心里很不是滋味,语气却十分平静,“我三哥,西姐都有白头发,他们只是接受不了我。
满头的白发,卖不掉,送不出,只能丢掉了,如果不是因为师父,我早就饿死了。”
最小的师妹上官曦薇出身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又是家里的独女,过度的保护使她对着世间接触不深,很多事都没什么感触,她也从来不知道世上的荒唐事比街坊传闻还厉害百倍,她心里难过极了,又不知怎么安慰别人,只能静静地看着那孩子,祈求他能平平安安,熬过这一劫。
师兄弟们围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她插不上什么话,仍旧在桌边静悄悄地看着紧闭双眼的婴儿,那婴儿紧紧皱着眉头,死死攥着拳头,看起来好像十分痛苦。
也许是几人叽叽喳喳声音太吵,也许是迫切地想要探索这个奇妙的世界,襁褓中的婴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用自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温柔的世界,“啊!”
上官曦薇尖叫一声,噔噔后退几步,众人疑惑地望向她,她咽了咽唾沫,颤抖着指了指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婴,“他……他……”何祝枝从药炉旁走了过来,弯下腰注视着那个顽强的家伙,面色凝重,那婴孩不知为何又哭闹起来,呜呜咽咽地嗓音像一只没断奶的小猫,俞轻涯眼睛亮了亮,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那小孩攥紧的右手松了松,一块什么东西叭嗒掉在了地上,何祝枝抱起孩子轻轻哄着,首到那孩子懵懵懂懂地睡了过去,才缓缓放回了桌上,叹息道:“这孩子必须马上赶回上清宗,不然挺不了多久了。”
“现在就回?
那邙山怎么办?”
沈书琴反问道。
“可是,这个孩子也很可怜啊。”
上官曦薇犹豫着说道,声音细细弱弱地,很显然刚刚那个插曲把她吓坏了,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
“这是一条人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我会带着他连夜赶回去。”
何祝枝将浸湿的毛巾放到了婴儿的额头,“现在开始发热了,如果降不下温,等不到回宗门人就己经保不住了。”
“刚刚你们也看见了,这孩子……”沈书琴没再往下说,而是悄悄打量着一首默不作声的许连城。
“师弟说的有道理,毕竟是一条人命,这么多年了,我们什么没见过?
如果上清宗都容不下他?
那哪里能接受他呢?
不过,邙山的事也很重要,不如这样,兵分两路,我和师弟今晚赶回宗门,明早就回来。”
俞轻涯看着许连城眼下的淤青,摇头反对:“这样太累了,我虽然不懂什么药理,基本护理还是可以的,留在这里也出不了什么力,不如师兄。
不如让我护送他回宗门,正好,我曾修习过诡道,或许可以想办法解开这孩子身上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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