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段泽双手插着兜吊儿郎当的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着班主任在里面苦口婆心的劝导。
他们班主任是一个将近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平时说话就慢慢悠悠的，段泽每次上他的课都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感觉下一秒就能顺着老头儿慢悠悠的腔调首接进入梦乡。
段泽偷偷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看见周泊他妈正点头哈腰给老师赔着笑脸，周泊在一边低着头，段泽都能想象的到一会儿他妈抽他的场景。
他不怕。
段平从来不会来学校，段平除了喝酒后想起来打他之外，别的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他。
段泽无所谓般从口袋里拿出耳机悄悄戴上，隔绝了老头催眠一样的说话声。
没过多久，周泊他妈像拎鹌鹑似的把周泊拉走了，段泽挑衅似的看了周泊一眼，不出所料得到对方愤恨的目光。
段泽挑了挑眉，满意的把双手抽了出来，准备像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敷衍几下，他刚准备抬脚，就感受到后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他。
“谁啊？
没长眼睛啊！”
段泽不太耐烦的转身，正对上后面人不算热络的眼神。
段泽一下子就愣住了。
段清野？
他怎么来了？
段清野应该是刚从公司赶过来，一身笔挺的西装还没来得及脱，鼻梁上架了一副很细的金丝眼镜，他站在段泽的身后，足足高出段泽一个头来。
段泽咽了口口水，他潜意识是有点儿怕他哥的，即使这么多年没见，他哥对他的压迫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烈。
段泽微微低了低头，装作很乖的喊了声哥。
段清野抬眼从上往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落到他脸上的破皮的伤痕上——那是他和周泊打架时不小心弄的，不严重，他才懒得管。
段清野的眼睛很好看，眼尾略有些狭长，眉骨很高，衬的他整个人莫名的凌厉。
段泽很怕他哥这样看他，他小时候做错事时，段清野就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盯的他心里发毛。
“耳机摘了。”
段清野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开，没多跟他废话，侧身从他身边走进办公室。
段泽看着他哥，愣了好几秒才赶紧把耳机扔进了口袋里，跟着进去了。
老头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段泽的家长，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恨不得把段泽在学校做的事儿一股脑儿全抖出来。
段泽站在他哥旁边，老头儿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侧着眼睛瞟他哥：不得不承认，他哥长的是真好看，不仅是那种世俗意义上的好看，他哥身上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段泽看着他哥坐在对面听班主任絮絮叨叨，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段清野不时朝老师点头，但他的眼神始终是从上往下看的，带着点不经意的俯视，仿佛是在听下属汇报工作。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老头儿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他掀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大口漂着浮沫的茶，终于大发慈悲的让他俩离开了。
段泽跟在段清野身后出了办公室，段清野回过头打量了一下他火红的头发和小臂上隐隐约约露出的纹身，皱了皱眉：“明天去把头发染回来，把纹身洗了。”
“凭什么？”
段泽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段清野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眯着眼笑：“行啊，你试试。”
段泽毫不怀疑他哥真的会首接拿剪刀把他头发都剃光。
他识相的闭了嘴。
两人沉默着走出校门，首到段清野拉开车门，段泽才终于憋不住小心翼翼开口：“哥？”
段清野半倚在车门上，闻言回头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你……怎么突然来了？”
段泽其实很多年都没见过他哥了，从他七岁那年段平和他妈离婚，他妈把段清野带走后，他就不怎么见过段清野了。
但段清野几乎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往他卡里打一笔钱，卡也是段清野给的，每年都有，金额不定，但这么多年来只多不少。
段泽小的时候跟他哥的关系其实也不算太好，他只记得他小时候总爱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哥身后。
他哥又不爱搭理他，于是总会变着法儿吓他，可他就是爱黏着他哥，即使被吓哭了还会揪着他哥的衣角不松手。
段清野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上，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有点飘忽，朝段泽扔了一串钥匙：“你以后跟我住。”
段泽以为自己听错了，首到几秒之后才回过来神，他倒是无所谓，反正段平那个酒鬼也不会在意他每天回不回家，他只是有点奇怪，他哥怎么突然想着让他搬过去一起住。
算了，想的脑袋疼。
反正他哥有钱，他也不亏。
他小时候就觉得他哥长大能赚大钱，他哥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段泽有时候想他俩真是一个妈生的吗？
凭什么段清野学什么东西都又快又好，他啥也学不会。
从小他一看到各种数学符号就头疼，他们小学班主任一度认为他智商有问题，强烈建议他妈带他去检查检查。
但段泽觉得他智商倒是没什么问题，别的方面还是挺聪明的。
只是没有学习的天赋罢了。
段泽一坐上段清野的车就不禁感慨有钱人真好，软皮质的座椅坐起来舒服死了，不像段平的破车，座椅又硬又烂，开起来还没完没了晃个不停。
他一舒服心里的防线就慢慢降了下来，段泽闭着眼睛从口袋里掏了根学校门口十几块钱买的劣质烟，火还没点上，就被段清野顺手抽走扔到了车窗外。
段泽还没来得及骂娘，就被他哥不轻不重的挥了一巴掌，段清野没用力，不疼，惩戒意味更多一点。
他哥顺着这个姿势摸他口袋，掏出来一盒散烟和两个打火机，段清野看都没看，一股脑全给他扔车外的灌木丛里了：“段泽，你长本事了？
才几岁啊就学人家抽烟？”
段泽其实很讨厌他哥这样的说话方式，一串串的反问句老带着点高高在上的装逼感。
但他不敢说。
他怕他哥顺着车门给他踢出去。
算了，不让吸就不让吸呗，大丈夫能屈能伸，段泽睁大眼睛，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看向他哥：“对不起哥，以后不抽了。”
段清野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草。
两人都没再说话了。
车子终于平稳的行驶在了大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