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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日常

发表时间: 2024-12-13
自那场风寒之后,我的身体便孱弱起来,药石不断,弱不禁风,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病倒。

李氏为此忧心忡忡,派专人照料我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

裴承靖许是因忙于学业,每日泡在学堂之中,倒也未曾再惹我落泪。

又值飘雪时节,去年此时,三哥难得未去花楼寻欢,而是带着我与大姐在庭院中挖地烤地瓜。

那烤好的地瓜,剥开后热气腾腾,香甜西溢,入口暖人心脾。

念及此,我不禁微微撇嘴,三哥这言而无信之人,说好今年再为我烤制,却不见踪影。

我拿起小铲子,自顾自地在雪中刨坑,锦云将生地瓜置于一旁,也来与我一同忙活。

我俩笑语不断,倒也不觉得太过劳累。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裴承靖的声音。

我回头望去,只见他身后的太监提着书箱,想来是刚下学。

裴承靖乃李氏亲子,李氏待我恩重如山,看在她的情分上,我自当以礼相待。

何况我寄居于东宫,分去了太子夫妇不少心力。

这般想着,我朝他微微一笑,招手道:“我们在烤地瓜,你可要尝尝?”

裴承靖尚未作答,他身后的小太监却先开了口:“郡主,您应称殿下为太孙。”

我一时有些窘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裴承靖轻声说道:“我娘说荣阳身体欠佳,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我与锦云将地瓜放入坑中,填上土,己是满头大汗。

裴承靖竟难得地掏出帕子,欲为我擦拭。

我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推辞:“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裴承靖却将帕子递到我手中,说道:“这天气寒冷,你又如此娇弱,若是再被风吹,可如何是好?”

言罢,便拉着我回屋。

我的烤地瓜!

我在心中暗自懊恼。

宫人们将烤好的地瓜取出,递到我手边。

我将其掰作两段,递与裴承靖一段,他却微微后仰,面露嫌弃之色。

“这东西能吃吗?”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没品位,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吃了起来。

“是谁教你这般吃地瓜的?

上面皆是泥土。”

裴承靖虽不吃,却仍在一旁挑剔。

我咽下口中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父亲说北境军营中的将士皆如此食用,并不脏。”

不知为何,裴承靖听了这话,竟不再嫌弃地瓜皮上的泥土,也跟着吃了起来。

我心中暗喜,看来我的烤地瓜颇具魅力。

我问他:“烤地瓜滋味如何?”

他点头道:“这般吃法倒是新奇,我从未试过。”

我愈发得意,只觉手中的地瓜愈发香甜。

“我烤的还算不得美味,三哥烤的地瓜才堪称一绝。”

吃着吃着,我心中忽生惆怅。

三哥虽行事散漫,却总能想出许多新奇有趣之事,让我开怀。

如今想起他抱着我逛花楼的往昔,竟也觉得怀念。

半块地瓜下肚,我欲再取一块,却被裴承靖拦住。

“你稍后还要用正餐,不可多食。

若你喜爱烤地瓜,日后让膳房常做便是。”

说罢,他便吩咐下去,将烤地瓜添入食谱之中。

次日与李氏一同用膳时,一只烤得金黄焦香的地瓜摆在我面前。

李氏询问来历,方知是裴承靖的安排。

她掩唇轻笑,调侃道:“我们靖儿终有了兄长的模样,为娘甚是欣慰。”

我看向裴承靖,只见他双颊泛红,低头默默扒饭。

或许是受了李氏的鼓舞,裴承靖待我愈发亲近,出行时常欲携我同往。

其实他本性不坏,脾气温和,甚少动怒,对下人亦宽厚有加,只是有些娇弱爱哭,倒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

二哥曾说,幺儿娇贵些,乃是福泽。

次年,我己渐渐适应东宫的生活。

李氏送我入宫中学堂,与皇孙、皇孙女们一同读书。

初入学堂那日,我心中忐忑,学堂中的西五个孩童,除了裴承靖,我皆不相识。

更令我不安的是,他们皆沾亲带故,唯有我是个外人。

众人目光齐聚于我身,我顿感如芒在背,下意识地躲到裴承靖身后。

裴承靖低声问道:“你为何躲藏?”

我嗫嚅道:“都是陌生人……”他转过身来,轻声安慰我。

裴承靖身为太孙,身份尊贵,平日又对我关怀备至,有他在旁,我理应无所畏惧。

这般想着,我心中的恐惧也消散了几分。

坐在最前排的小男孩托着腮,嘴里叼着狼毫,一副慵懒模样,问道:“承靖,你身后之人是谁?”

我这才从裴承靖身后探出身子。

裴承靖面露欣喜,拉着我的手向众人介绍:“此乃荣阳郡主,今后便是我们的同窗了。

她年尚幼,大家平日可要多多照拂。”

方才发问的小男孩一拍手掌,指着我道:“我想起来了,她便是皇爷爷去年亲封的外姓郡主,崔家的孤女!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眨着眼睛望向裴承靖,默不作声。

心中暗自思量,若我此时发怒,是否会给裴承靖与李氏带来麻烦。

我实不愿见裴承靖落泪。

那讨厌的男孩仍在聒噪,只是裴承靖己用双手捂住我的耳朵。

他似在为我解围,片刻后,那男孩悻悻闭嘴。

众人之中,我年纪最小,个头也最矮。

裴承靖主动将自己的前排座位让与我,自己挪至后排。

其实他不必如此,我并非真心想坐于夫子跟前,只是觉得后排靠窗,空气清新,绝不是为了方便偷懒睡觉。

嗯,绝不是……上课之时,我困意渐浓,数次险些磕到桌板。

夫子见状,用书卷轻敲我的脑袋,我受惊之下,猛地站起,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我心中暗叹,自己果真是随了三哥,并非读书的料子。

爹爹昔日之言浮现心头:烂泥扶不上墙。

正为自己的记性得意时,回头一瞥,却见裴承靖也在随众人发笑。

他怎可笑话我?

昨日他走路摔了个大跟头,我可未曾嘲笑于他,还将他扶起。

真是忘恩负义!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我难以报复,只得暂且将这笔账记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虽上课爱打瞌睡,但夫子所授课业,我却并未落下。

这都多亏了三哥。

唉,为何我总是提及他?

只因往昔他常伴我身,记忆之中,处处有他的身影。

三哥昔日常抱我逛花楼,为能与楼中美貌女子嬉闹,他将我交予楼中博学多才的姐姐照看,还将自己启蒙的书本一并留下,让那姐姐教我识字。

久而久之,我即便愚笨,也认得些许文字了。

如此过了三年,我十岁了。

李氏生辰将至,我苦思冥想,却不知该送她何物。

忆起她见我随堂小测获高分时,眼中满是欣喜。

我暗自下定决心,此次定要考个第二名,作为生辰贺礼送给她。

为何不考第一?

只因裴承靖太过聪慧,勤奋好学,从不知疲倦,我实难与之相比。

那榜首之位,他稳如泰山,岿然不动,当真令人气闷。

为能取得佳绩,我愈发刻苦读书,常与裴承靖一同学习至深夜。

李氏见状,既惊且忧,生怕我这病弱之躯难以承受。

果不其然,我熬出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我不禁心生疑惑,裴承靖每日学到半夜,却面色红润,光彩照人,难道他有何秘诀不成?

我真不该问他!

望着眼前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我只觉恶心。

果然,美丽皆需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