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背着手立在窗前，多瑙河的粼粼波光透过纱幔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听见门轴转动的声响，他没有回头，只望着窗外夜幕下的维也纳城，淡淡开口：“梅特涅首相，你对意大利地区的局势，有何见解？”
梅特涅微微眯起眼睛，银线刺绣的燕尾服随着行礼的动作泛起微光。
作为纵横欧洲政坛数十年的老狐狸，他当然听得出皇帝语气里的试探意味。
“陛下，”他首起身，声音不疾不徐，“意大利半岛如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那些所谓的民族主义者，不过是受法国煽动的跳梁小丑，只要我们手握伦巴第和威尼斯，哈布斯堡的权威就不容置疑。”
林明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梅特涅：“不容置疑？
可我听说，皮埃蒙特的军队正在边境集结，撒丁王国的外交官频繁出入巴黎。
你觉得，单凭军事威慑，能压制住意大利人日益高涨的独立思潮？”
梅特涅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病弱的皇帝，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糊弄了。
他沉吟片刻，斟酌着措辞道：“陛下明鉴，意大利局势复杂，牵扯多方利益。
法国、英国绝不会坐视我们在亚平宁半岛一家独大。
但只要我们守住威尼斯这个海上枢纽，再分化瓦解各城邦势力，局势仍在可控之中。”
“分化瓦解？”
林明冷笑一声，走到桌前，用力拍了拍摊开的意大利地图，“过去二十年，我们就是这么做的！
结果呢？
民族主义的火种越烧越旺，我们的军队疲于奔命，国库也日渐空虚。
梅特涅首相，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林明的指尖重重划过地图上伦巴第地区，烛火在他眼底映出跃动的光：“梅特涅先生，我认为应当把伦巴第卖给撒丁王国。”
话音落下的瞬间，书房里陷入死寂。
梅特涅维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银线刺绣的礼服突然绷得笔首，胸前的金羊毛勋章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陛下...这万万不可！”
他猛地抬头，一贯沉稳的面容浮现裂痕，“伦巴第是帝国南部的屏障，失去这片沃土，不仅税收锐减，更会动摇哈布斯堡在意大利的百年根基！”
“根基？”
林明抓起鹅毛笔，笔尖狠狠戳在伦巴第首府米兰的标记上，墨迹溅在精致的羊皮纸上，“看看这些年的军费开支，看看每年镇压起义消耗的资源！
与其守着随时爆炸的火药桶，不如换取实打实的利益。
撒丁渴求统一意大利，我们就卖个顺水人情——但威尼斯必须留在帝国手中。”
梅特涅的喉结滚动两下，目光扫过皇帝决绝的神色。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却压不住他急促的呼吸：“此举定会激怒其他邦国，法国与英国也会借机生事。
陛下，这不是交易土地，是在向全欧洲示弱！”
“示弱？”
林明将地图狠狠甩在桌上，羊皮纸边缘的双头鹰纹章随震动扭曲变形，“继续死守才是真正的愚蠢！
用伦巴第换取撒丁的中立承诺，再把精力投入威尼斯的海防建设——梅特涅首相，这是止损，更是破局。
烛火在羊皮地图上跳跃，将威尼斯潟湖的轮廓染成暗红色。
林明的手指死死按在伦巴第平原与亚得里亚海之间的分界线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腔里像是有团火在灼烧——历史的教训太过惨痛，奥地利帝国正是在意大利半岛的泥潭里耗尽了元气。
"必须要做出抉择！
必须要做出牺牲！
"他突然握紧拳头砸在桌案上，震得墨水瓶剧烈晃动。
羊皮纸上的双头鹰徽章在烛光下扭曲变形，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分裂。
目光扫过威尼斯的标注，那里密密麻麻的港口符号像一串珍珠，串起了帝国通向地中海的最后希望。
林明的手指沿着地图上伦巴第的边界缓缓移动，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与哈布斯堡先祖的画像重叠：“梅特涅首相，撒丁王国觊觎伦巴第己久，这块富饶的土地，我们完全能卖出个好价钱。”
他突然握紧拳头砸在地图上，震得墨水瓶微微晃动，“有了这笔资金，我们可以修建铁路，将奥地利与波西米亚皇冠领真正连成一片。”
梅特涅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银线刺绣的礼服随着呼吸起伏：“陛下，波西米亚......”“波西米亚才是帝国的核心。”
林明打断他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老谋深算的首相，“那里蕴藏着丰富的矿产，是帝国的工业命脉。
您难道没发现吗？
捷克人虽然说着不同的语言，但他们的文化习俗、生活方式，与奥地利人几乎别无二致。”
他拿起鹅毛笔，在波西米亚地区重重画了个圈，“他们骨子里就是斯拉夫裔的奥地利人，只要我们推行教育改革，推广德语，兴建奥地利式的学校与教堂，同化他们并非难事。”
窗外传来卫兵换岗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明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维也纳城，声音低沉却充满决心：“与其在意大利半岛陷入无休止的纷争，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不如先稳固核心领土。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至于意大利，我们只需牢牢守住威尼斯这个出海口，控制住亚得里亚海的贸易，就足以维系帝国的海上利益。”
梅特涅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陛下的计划确实长远，但此举必将引起国内贵族的反对，尤其是那些在意大利拥有封地的家族......”“那就让他们看看账本。”
林明转身，眼神锐利如鹰，“让他们算算，每年在意大利的军事开支，与波西米亚改革带来的潜在收益，究竟哪个更划算。”
他顿了顿，语气稍稍缓和：“梅特涅先生，时代变了，我们的策略也该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