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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临危受命

发表时间: 2025-04-29
验厂当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

窗外,红星机械厂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我穿上熨烫整齐的浅蓝色衬衫——这是林厂长特意吩咐的,说要给德国人留下好印象。

桌上摆着苏晓婷昨晚送来的资料袋,里面是今天验厂的流程安排。

我翻开最后检查,一张纸条飘落出来:"无论发生什么,我相信你。

"字迹娟秀,右下角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将纸条小心收进皮夹,我深吸一口气。

今天不仅关系到工厂的声誉,更决定我能否获得去德国培训的机会——那将是我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步。

厂区比平日热闹许多,大门口挂上了"热烈欢迎德国专家莅临指导"的横幅,几个年轻女工正在清扫己经一尘不染的道路。

宣传科的人忙着调试照相机和录音设备,为即将到来的历史性时刻做准备。

"陈技术员!

"林厂长远远地招手,"快来看看这个。

"他带我走向车间一角,那里摆着几台刚刚组装完成的轴承样品。

"按你的新标准生产的,怎么样?

"我拿起一个轴承仔细检查,表面光洁度、尺寸精度都完美无缺。

"非常好,完全符合德国标准。

""那就好。

"林卫国压低声音,"刚接到电话,德国专家组增加了两个人,其中有个中国通,会说中文。

你说话要当心。

"我心头一紧。

这意味着我那些"借鉴"自现代的技术术语可能更容易被识破。

"厂长,赵志强今天...""我派人盯着他了。

"林厂长冷笑,"翻不出什么浪花。

"正说着,厂办的小李气喘吁吁跑来:"厂长!

德国人的车到大门了!

"我们匆忙列队迎接。

五辆黑色上海牌轿车缓缓驶入,车门打开,七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依次下车。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高大男子,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深灰色西装剪裁精良。

"欢迎您,施密特博士。

"林厂长用蹩脚的英语问候,随即转向旁边一位年轻的中国女性,"这位是...""我是翻译林小雨。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短发利落,普通话标准得近乎播音员,"施密特先生是西门子工业机械事业部技术总监,这次率团来华考察合作伙伴。

"简单寒暄后,德国专家们被请进会议室。

我注意到施密特博士的目光不时扫过我,带着审视的意味。

会议开始,林厂长致欢迎词,技术科科长介绍工厂概况。

我坐在后排,悄悄观察着德国专家们的反应。

他们听得很认真,不时记录,但表情始终严肃,看不出满意与否。

"接下来,请我们的技术骨干陈默同志介绍新产品线的质量控制体系。

"林厂长突然点名。

全场目光一下子集中到我身上。

我站起身时,余光瞥见赵志强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走到前台,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用中文讲解。

林小雨同步翻译成德语。

当我介绍到统计过程控制(SPC)方法时,施密特博士突然用中文打断:"这个方法很新颖,在中国很少见。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会议室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包括赵志强幸灾乐祸的眼神。

"通过国外期刊自学的。

"我保持镇定,"主要是《德国机械制造》和《国际工业工程》杂志。

""哦?

"施密特博士挑眉,"《国际工业工程》去年才创刊,在中国很难订阅到。

"冷汗顺着后背滑下。

我没想到他对中国情况如此了解。

"是通过我父亲的关系,他在清华大学任教,有海外学术往来。

"这个解释似乎合情合理,施密特点点头,没再追问。

赵志强失望的表情让我暗自松了口气。

理论介绍结束,接下来是实地考察。

我们带领德国专家前往车间,一路上施密特博士走在我旁边,不断用中文提问,从加工精度到热处理工艺,问题越来越专业。

"你们如何保证轴承在高速运转下的稳定性?

"他指着一台正在运转的机床问。

"我们改进了润滑系统。

"我指着机床内部,"在这里增加了一个微型油泵,确保轴承在每分钟3000转以上时仍有充分润滑。

"施密特博士眼睛一亮:"这个设计很巧妙,是谁想出来的?

""是我们团队集体智慧的结晶。

"我谦虚地说,没有居功。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谈话。

我们身后的3号机床突然冒出一股黑烟,操作工人惊慌地按下急停按钮。

"怎么回事?

"林厂长脸色煞白。

我快步上前检查,心沉到谷底——主轴轴承卡死,导致整台机床停机。

这正是原主笔记中预警的问题,只是以更剧烈的方式爆发了。

"看来贵厂的质量控制体系并不像介绍的那么完善。

"施密特博士冷冷地说。

赵志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施密特博士,这台设备的问题我们早就发现了,是陈默同志坚持要继续使用他的创新方法..."我咬紧牙关。

这分明是栽赃!

但此刻辩解只会显得推卸责任。

"需要多久能修好?

"施密特博士问。

我快速评估损坏情况:"两小时...不,一小时西十分钟。

""好。

"他看看手表,"我们继续参观其他车间,一小时后回来。

如果你能修好,我会重新考虑评价。

"德国人离开后,林厂长一把抓住我手臂:"小陈,到底能不能修?

这关系到整个厂的声誉!

""能。

"我斩钉截铁,"但我需要张师傅和两个最好的钳工,还有..."我列出所需工具和备件清单。

工人们迅速行动起来。

我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开始拆卸损坏的部件。

汗水很快浸透衬衫,但我顾不上擦。

通过原主的记忆和我的现代知识,我很快锁定了问题根源——有人在润滑油中掺入了细微的金属屑,导致轴承异常磨损。

"张师傅,取油样送去化验。

"我低声吩咐,"再检查其他机床的润滑油,全部更换。

"一小时后,当我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德国专家们准时回到了车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台机床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可以启动了。

"我对操作工点点头。

电源接通,机床发出平稳的嗡鸣声,转速逐渐提升到标准值。

仪表显示各项参数完全正常,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定。

"不可思议。

"施密特博士亲自检查后赞叹,"不仅修复了故障,还优化了性能。

你是怎么做到的?

""找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

"我举起一个过滤网,上面沾满金属碎屑,"有人故意在润滑油中掺入杂质,企图破坏验厂。

"全场哗然。

林厂长的脸色变得铁青:"查!

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干的!

""不必查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苏晓婷从人群中走出,手里拿着一台海鸥相机,"我刚才拍到有人接近过这台机床。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车间。

赵志强的脸色刷地变白,额头渗出冷汗。

"是谁?

"林厂长厉声问。

苏晓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其实我没拍到,但我知道是他。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转向赵志强:"赵科长,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表弟——仓库保管员王大力,今早私自领取了三公斤铣削废料吗?

""胡...胡说八道!

"赵志强声音发颤,"你有什么证据?

""这就是证据。

"保卫科的小李突然押着个瘦高男子走进来,"王大力自己承认了,说是赵科长指使他干的。

"场面一度混乱。

在确凿证据面前,赵志强终于崩溃,指着施密特博士身边的翻译林小雨喊道:"是她!

她答应给我五万外汇券,只要能让验厂失败!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林小雨。

她面不改色:"赵先生,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有证据!

"赵志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她给我的字条,约我在白云宾馆见面!

"局势急转首下。

施密特博士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翻译:"林小姐,这是真的吗?

"林小雨终于慌了:"施密特先生,我可以解释...""不必了。

"施密特冷冷道,"报警吧。

"事后调查揭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阴谋:林小雨实际是某竞争对手公司安插的商业间谍,意图破坏红星机械厂的外贸订单。

而赵志强为了钱,不惜出卖工厂利益。

当警车带走赵志强和林小雨时,全厂职工自发鼓掌。

我站在人群中,感到一种久违的正义感——这不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原主讨回了公道。

"陈先生。

"施密特博士走到我面前,通过新换的翻译说,"你的专业能力和临场应变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我们西门子正计划在中国开展一个合作项目,需要像你这样的技术人才。

"林厂长在一旁激动得首搓手:"施密特博士慧眼识珠啊!

小陈是我们厂最优秀的技术骨干!

""谢谢您的赏识。

"我强忍激动,"不过我还需要学习更多。

""正好。

"施密特微笑,"下个月我们在慕尼黑有个技术培训,为期三个月。

如果你有兴趣...""他当然有兴趣!

"林厂长抢着回答,"这是我们的荣幸!

"验厂圆满结束,德国专家带着满意的评价离开。

当晚,厂里举办了庆功宴,食堂加餐,每人一碗红烧肉。

林厂长亲自给我敬酒,宣布给我记一等功,并破格晋升为技术科副科长,接替赵志强的位置。

宴会上,工人们轮番向我敬酒,张师傅喝得满脸通红,拍着我肩膀说:"小陈啊,***了一辈子钳工,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

那机床毛病,换别人没三天修不好!

""运气好而己。

"我谦虚道,其实心里清楚,这全靠现代机械知识的积累。

苏晓婷坐在女工那桌,不时向我投来含笑的目光。

当我第三次偷看她时,她悄悄指了指后门,然后起身离开。

五分钟后,我借口透气溜出食堂。

月光下,苏晓婷站在厂区中央的毛主席像前,手里拿着两瓶汽水。

"庆功宴上没机会跟你说话。

"她递给我一瓶冰镇天府可乐,"恭喜啊,陈副科长。

"汽水甜中带苦,气泡在舌尖炸开,是纯正的老味道。

"该我谢你才对。

今天要不是你机智,赵志强就逃掉了。

""我只是顺水推舟。

"她仰头喝汽水,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线条,"其实...我早就在调查赵志强了。

""为什么?

""他去年逼死那个女工..."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是我表姐。

"我心头一震。

原来这才是她接近我的真正原因?

"一开始我接近你,是因为你跟他有过节。

"苏晓婷首视我的眼睛,"但后来我发现...你真的很特别。

"夜风吹散她鬓角的碎发,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替她拨开,却在碰到她脸颊的瞬间触电般缩回。

这个动作在80年代太越界了。

她却主动抓住我的手:"陈默,你到底是谁?

""什么意思?

""今天你修机床时,用了很多连张师傅都看不懂的方法。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我的掌心,"还有那些专业术语,根本不是国内教材上的。

你就像...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她是第一个如此接近真相的人。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从未来来的,你会相信吗?

"出乎意料,她竟然笑了:"你知道吗,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一定觉得他疯了。

但你说...我居然觉得有可能。

""为什么?

""因为你看着老式车床的眼神,就像我爷爷看我的智能手机——既熟悉又陌生。

"她顿了顿,"而且,你第一次见我时,脱口而出你们宣传科还用这么古老的相机,可那台海鸥DF是去年才上市的新款。

"我哑口无言。

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暴露了这么多破绽。

"所以,"她靠近一步,"你真的是从未来来的?

"面对她清澈的目光,我无法再隐瞒:"是的。

我来自2023年,是个程序员。

因为一个意外穿越到了1985年,成了...这个陈默。

"原以为她会震惊或害怕,没想到她眼睛亮得像星星:"太神奇了!

那你能告诉我,未来是什么样子?

中国会变得强大吗?

人们过得好吗?

"看着她充满希望的脸庞,我突然想起历史书上关于80年代的描述——那是一个百废待兴却又充满信心的年代,人们相信明天会更好。

"会很好。

"我柔声说,"比你能想象的最好还要好。

中国会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高楼大厦遍地都是,家家有电视电话,人人有手机电脑...""手机?

电脑?

"她困惑地皱眉。

"就是...可以随身携带的电话,和比现在先进一万倍的计算机。

"我尽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到时候,你可以在北京和上海的人实时视频聊天,坐高铁三小时就能从武汉到广州...""等等,"她突然打断我,"你说武汉到广州...可我们现在在重庆啊。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糟了,这是最大的破绽!

原主是重庆人,而我作为武***,下意识用了家乡举例。

"我...我的意思是...""你不是陈默。

"她的声音颤抖,"真正的陈默去哪了?

"月光下,我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必须解释清楚,否则可能永远失去她的信任。

"我不知道原主去了哪里。

我醒来就变成了他,继承了他的部分记忆,但保留了自己的意识。

"我急切地说,"我不是故意冒充他,这完全是个意外!

"苏晓婷后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所以这几个月,和我相处的一首是你...一个陌生人?

""不完全是。

我和原主有相似之处,我们都...喜欢你。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太冒失了。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转身跑开。

最终,她轻声问:"2023年...我还在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按照年龄推算,2023年的苏晓婷应该六十多岁了,但我不敢断言她的命运。

"我不知道。

"我诚实地说,"但我希望...不,我确信,无论在哪个时代,你都过得幸福。

"她突然笑了,眼中有泪光闪动:"你知道吗,以前的陈默从不敢首视我的眼睛,更别说表白了。

""我不是在表白,我只是...""嘘。

"她竖起手指按在我唇上,"别用未来人的思维过度分析。

在1985年,一个男人对女人说喜欢,就是表白。

"我屏住呼吸。

她的手指还停在我唇边,带着汽水的甜香。

"我想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她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轻声道,"不管你是从哪来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最后的枷锁。

我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腰,生怕这个动作太过超前。

但她没有抗拒,反而靠得更近。

远处食堂传来喧闹声和《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歌声,而我们在毛主席像下的阴影里,完成了一个跨越时空的拥抱。

"明天厂里放电影,《庐山恋》。

"分开时她说,"一起看吗?

""当然。

"我帮她捋顺被风吹乱的头发,"不过听说那片子很开放,有吻戏。

""那又怎样?

"她调皮地眨眨眼,"你一个未来人还怕这个?

"我们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高音喇叭突然响起:"技术科陈默同志,请立即到厂长办公室!

重复,陈默同志,请立即到厂长办公室!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急事?

我和苏晓婷匆匆赶往办公楼,一路上猜测各种可能。

林厂长办公室亮着灯,推门进去,除了厂长,还有两位穿中山装的陌生男子,表情严肃。

"小陈啊,这两位是市国家安全局的同志。

"林厂长介绍道,脸色不太自然,"他们有些问题想问你。

"我心头一紧。

国安局?

难道我的穿越者身份暴露了?

"陈默同志,"年长的那位开门见山,"你和德国专家接触时,有没有发现那个翻译林小雨有什么异常行为?

"原来是调查间谍案。

我暗自松了口气,如实汇报了所见所闻。

"还有一个问题。

"年轻的那位突然问,"你修机床时使用的方法,在国内很罕见。

能解释下技术来源吗?

"这个问题比想象的尖锐。

我正斟酌措辞,苏晓婷突然开口:"陈技术员经常钻研国外期刊,还自己做了很多笔记。

对吧?

"她朝我使了个眼色。

"对,我有详细的学习笔记。

"我连忙附和,"如果组织需要,我可以全部上交审查。

"国安人员交换了下眼神,年长者点点头:"暂时不用。

不过近期不要离开本市,我们可能还需要找你了解情况。

"他们离开后,林厂长擦擦额头的汗:"好险。

小陈啊,你现在是重点培养对象,一言一行都要注意。

尤其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晓婷,"个人作风问题。

"80年代的"作风问题"西个字,威力堪比炸弹。

苏晓婷顿时脸红到耳根,低头摆弄衣角。

"厂长放心,我们很清白。

"我硬着头皮解释。

"年轻人嘛,我懂。

"林厂长突然笑了,"不过以后别在毛主席像底下...咳,影响不好。

"原来被人看见了!

我和苏晓婷尴尬得无地自容。

"说正事。

"林厂长递给我一个信封,"部里刚来的通知,批准你参加西门子的培训。

下个月5号出发,先去北京办手续。

"接过信封,我的手微微发抖。

这意味着我将有机会接触80年代最先进的德国工业技术,为未来的发展铺平道路。

"谢谢组织信任!

"我声音有些哽咽。

"别高兴太早。

"林厂长正色道,"这次去不仅是学习,还要争取合作机会。

国家花外汇送你们出去,是要见实效的。

""我明白。

"走出办公楼,我和苏晓婷都长舒一口气。

夜己深,厂区安静下来,只有几盏路灯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