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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珍珠烙

发表时间: 2025-04-28
梅雨缠绵,水珠顺着琉璃瓦的弧度滑落,在檐角织成晶莹的帘幕。

林见深站在窗前,鎏金裁皮刀在他指间泛着冷光。

沈青瓷坐在檀木工作台前,耳垂上的东珠随着她描绣样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淡青色光晕。

"少东家今日好兴致。

"她头也不抬,朱砂笔在鞋面上勾勒出金鱼戏水的轮廓,"竟亲自来监工。

"林见深没有答话。

他缓步走近,裁皮刀的刃口在距离她颈动脉半寸处停住。

刀锋映出她耳垂上那枚珍珠,光泽温润,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含在口中的夜明珠。

沈青瓷忽然抬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

少东家连裁皮都要贴着人脖颈量尺寸?

"她放下朱砂笔,指尖轻轻抚过刀背,"还是说......"她突然握住他执刀的手,往自己心口带去,"要剖开这里看看装着多少谎言?

"林见深猛地抽回手,后退时撞在工作台上,震得几枚铜钉叮叮当当滚落在地。

那枚珍珠在她耳畔轻晃,晃出二十年前灵堂白幡的残影。

他记得分明,母亲棺椁合拢时,父亲亲手将夜明珠塞进她僵硬的唇间,说是能镇住冤魂不散。

"沈小姐这对南珠倒是稀罕。

"他佯装去取牛皮样板,指尖状似不经意地拂过她耳后碎发,"上月福州拍卖会上,同样的成色拍出了三根金条的价格。

"沈青瓷手中的朱砂笔顿了顿,鞋面上的金鱼眼顿时洇出一片刺目的红。

她轻轻放下笔,转头望向他:"少东家若喜欢,我今晚就送去您房里。

"她忽然倾身向前,吐息染着他衣襟上的沉水香,"就像那日试鞋般,您亲自......帮我摘?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林见深突然伸手扯下那枚耳坠,珍珠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

沈青瓷吃痛低呼,左耳垂渗出的血珠正巧滴在未完工的绣鞋上,将金鱼眼染得愈发鲜红。

"你做什么!

"她捂住耳朵后退,后腰撞上盛满鞋钉的檀木匣。

数百枚铜钉倾泻而出,在青砖地上铺成一片闪烁的星河。

林见深将珍珠举到窗前,日光穿透珠层,显露出内部蛛网般的裂痕:"三年前沈夫人在澳门当掉最后一件首饰,怎么如今倒舍得用南海贡珠?

"他指尖发力,珍珠应声碎裂,细白的珠粉从指缝间簌簌飘落。

沈青瓷突然扑上来,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还给我!

"她发髻散乱,月白旗袍的盘扣崩开两粒,露出锁骨下方未愈的烫伤,"这是我娘......"话音戛然而止。

飘散的珠粉被穿堂风卷着,在紫檀案几上渐渐聚成数字——1991.06.17。

正是父亲暴毙那天的日期。

林见深抓起案头的放大镜,碎裂的珠核内壁赫然烙着钢印,细如蚊足的小楷写着"林氏工坊监制"。

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枚夜明珠的鉴定证书上,分明盖着父亲私章。

"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掐住沈青瓷双肩将她按在墙上,黄花梨博古架上的观音像被震得摇晃不止,"说!

这珠子是不是从......""从你娘嘴里抠出来的?

"沈青瓷突然笑出声,泪水混着耳垂的鲜血滑落,"林大少爷不妨闻闻,这珠粉可有尸臭?

"她沾着血珠的指尖抹过他唇峰,"或者你更想尝尝,被至亲骨血腌了二十年的滋味?

"窗外雨势骤急,雨滴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的轰鸣。

林见深望着指间残存的珠粉,突然想起守灵那夜,棺椁里隐约传来的咯吱声。

当时以为是老鼠啃噬供品,此刻回忆起来,倒像是贝母在尸水中缓缓开裂的动静。

沈青瓷忽然身子一软,月白旗袍的下摆扫过满地铜钉:"少东家既然疑我,不如拿这些钉子......"她抓起一把铜钉按在自己心口,"照着林家的规矩,在我心口钉个水陆道场?

"林见深俯身捞住她纤细的腰肢,却摸到她后背绷带渗出的温热。

前夜火灾时的画面突然浮现——她也是这样虚虚实实地跌进他怀里,后背替他挡下坠落的横梁。

"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扯下自己的领巾压住她耳后的伤口,雪白的绸缎瞬间被鲜血浸透,"钱?

权?

还是......""要你疼。

"沈青瓷突然仰头咬住他喉结,犬齿刺破皮肤的瞬间,供桌上的自鸣钟当当敲响。

她松开齿关轻笑,唇上沾着他的血,"像你父亲啃噬我娘锁骨那样疼,像你继母用绣花针扎我脚心那样疼,像这二十年每个雨夜......"林见深突然封住她的唇。

血腥味在齿间漫开,他尝到她舌尖的苦,像是母亲药罐里熬了整夜的黄莲。

沈青瓷的指甲深深抠进他后背,却在触到那些旧伤疤时突然颤抖——那是十西岁那年,他为护住传世鞋楦被滚油浇过的痕迹。

骤雨敲打铁皮屋顶的声响里,忽然混入纷乱的脚步声。

七八个老师傅撞开作坊的木门时,正看见少东家将沈小姐抵在祖传楦台上,她染血的耳垂贴着他剧烈跳动的颈动脉。

"作孽啊!

"最年长的陈师傅扑通跪地,指着案几上未散的珠粉数字,声音颤抖,"当年老爷就是捧着这个日期咽的气!

"沈青瓷挣脱怀抱,赤脚踏过满地铜钉。

血脚印蜿蜒如朱砂画的符咒,最终停在神龛前的双鱼玉佩前。

她抓起供酒泼向玉佩,阴阳鱼在酒液中竟开始缓缓游动。

"少东家看好了。

"她将染血的耳坠残骸掷入酒盏,珠核在琥珀色液体中浮沉,"令尊咽气前攥着的可不是夜明珠......"她蘸着酒水在案几上写画,1991.06.17的日期渐渐晕染成婴孩蜷缩的形状。

林见深忽然剧烈头痛。

记忆深处传来婴儿啼哭,混着父亲临终前含混的"双生子"。

他踉跄着扶住楦台,发现檀木纹路正在吸食沈青瓷足底的鲜血,渐渐显露出母亲的手札字迹——丙寅年六月十七,抱走婉容女婴,以珠易之雨声渐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案几上那滩混着血与酒的水渍上。

沈青瓷站在光里,月白旗袍上的血迹己经干涸,变成暗红色的花。

"现在你明白了?

"她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为什么我耳垂上的珍珠,会和你母亲嘴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林见深望着她,忽然发现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琥珀色——和母亲临终前望向他的眼神,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