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日上三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哎，就自己一个人了，老头子他平常可喜欢吃自己做的菜了。
......野马河谷宛如大地的褶皱，河谷两岸分布着包括河溪村在内的几座村落。
这条河流每年夏季来临，便迎来属于它的狂躁时刻——水位暴涨，山洪裹挟着泥沙奔涌而下，似脱缰的野马横冲首撞，其咆哮声如烈马嘶鸣，震耳欲聋。
正因如此，当地人给这条河取名“野马河”。
河溪村偏安于野马河谷东侧的狭窄地带，也是几个村子里唯一一个建在东侧的村落。
由于这里地势起伏较大，无法像其他村落那样大规模开垦农田，村子人口较少，生活质量也相对更低。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是因为地势较高，每当洪水肆虐时，河溪村总能幸免于难，免去了防洪的诸多烦忧。
同时，错落的坡地反而成了天然的牧场，为牲畜放养提供了绝佳的条件。
在河溪村北部边缘的高处，多伦多诊所便位于此。
河溪村长家的青石台阶前，此刻挤满了愤怒的村民。
人群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散。
“霍德华村长！
你凭什么一个人偷偷卖掉大伙的树？
我们也要分钱！”
“就是！
明明是大家的东西，凭什么你一个人拿钱！”
几个赤膊的汉子攥着拳头，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
明明是当初大家的长辈一起种下的树木，但是村长居然自己擅自把其中一部分卖出去了，要不是外面的人带着工具前来砍树，他们都还不知道！
村长迫于无奈，只得出来告诉村民，他会卖树的钱一起分给大家，还让大家一起去协助砍伐与运输更多的木头。
大部分人听到有钱拿，都不再生气，纷纷离去，但是有一名老人却不依不饶。
“那些大树，可是咱们爹娘一锄头一锄头栽下的！
是我们大家的！
是村子活下去的希望！
你这样做是会遭到报应的！”
他颤巍巍地指着远处山坡，那里此刻正在轰隆作响，一棵接一棵的大树正在被砍倒，随即声音嘶哑。
“你倒好，为了一己私欲连招呼都不打，就全给卖了？”
老人名叫卡尔，是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老者，他此番前来并不是因为没分到钱而愤愤不平。
百年前那时候这里还不叫河溪村，另外有一个村子建立在这里，不过它毁灭在了那一场灾难之中。
卡尔的爷爷是那场灾难下的一名幸存者。
那个村子一样很贫穷。
野马河谷东侧的土地很贫瘠，庄稼收成只能勉强糊口。
当时的村长为了让村子暴富，出谋划策，选择带领村民们砍掉村子附近的那些古木，卖掉致富。
一船船的木料换来了沉甸甸的钱财，村子一夜暴富。
当第一批古树轰然倒下时，山谷里回荡着令人牙酸的***。
村里的老猎人雷顿蹲在树桩前，粗糙的手指抚过一圈圈年轮：“这些树根像网一样抓着山坡...都砍光了，泥土该往哪儿去？
动物们又该住在哪儿？”
“你们这样会遭报应的！
河神会惩罚你们！”
面对雷顿的质问，回应他的是一个装满了钱币的钱袋被扔到他面前。
“那拜托你替大家去请神父来祷告一番呗！
这笔钱应该能请他做上十天祷告，能平息野马河神的愤怒吧！”
斧头与锯子的交响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参天古木被捆成木筏，顺着野马河奔向山外的城镇市场。
换来的钱币在村里叮当作响，崭新的橡木房子散发着松脂的清香。
村长家门口立起了石像，上面刻满了带领大家致富的英雄的名字。
第一场暴雨来临时，人们还在酒馆里庆祝丰收。
首到地面开始颤抖，混着树根的泥浆从山坡倾泻而下。
野马河突然变成一头暴怒的野兽，裹挟着碎石和断木冲进村庄。
小卡尔被父亲抛上阁楼时，看见自家崭新的雕花门廊像饼干般碎裂。
母亲的尖叫戛然而止——一根顺流而下的原木撞穿了墙壁。
除此之外，那些因为森林被毁坏而流离失所的野兽也闯进来幸存的村民家中，大肆破坏。
所有的财富付之一炬，繁华的村子化作炼狱，活者十不复一。
洪水退去后，那些刻在石像上的名字，大多出现在了新立的墓碑上。
幸存的村民发现，被冲毁的都是用新木材建的房子。
而村头那间漏雨的旧磨坊——当初唯一拒绝翻新的倔老猎人雷顿——反而歪斜着挺过了洪水。
磨坊墙上，还留着雷顿生前用木炭写的话：“树根抓着土，石头挡着水。
人要是比山还聪明，迟早要摔跟头。”
就这样，活下来的人们终于醒悟，重新在山坡上种植下大树，保持水土，并重新建立了一个新村落，村口放置了一块石碑，警示后人。
但是如今的这批村民都是曾经幸存者的子孙后代，他们距离那场灾难太过遥远，天真的他们又在重蹈覆辙了。
对于卡尔的警告，众人皆嗤笑不己，只当他是个冥顽不灵的老古董，见不得大家过上好日子。
在他们眼中，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口袋里装满白花花的银钱更实在的呢？
眼见劝阻无果，卡尔一时间六神无主。
他深知，野马河神定会降下惩罚，届时整个河溪村落又将沦为人间炼狱。
想到此处，他心急如焚，跌跌撞撞地往家赶。
他们那些人不听他这个老家伙的话，他想动员全家人一起去阻止他们砍树。
然而家中只有孙媳妇露曼莉一人在做饭，却不见尼克的踪影。
“尼克呢？
他去哪儿了？”
卡尔气喘吁吁地问道，声音里满是焦急。
露曼莉被爷爷这副慌乱的模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早上天还没亮，他就说要帮村长去砍树，早饭都没吃就出门了……”话音未落，卡尔只觉一阵眩晕，只觉眼前发黑。
这个混账！
他明明天天跟他强调要保护森林，要保护野马河，全都当耳边风！
他苍老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声响，颤抖的手指着露曼莉，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紧接着，两眼一闭，“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爷爷！
爷爷你怎么了！”
露曼莉惊呼一声，慌忙扑上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