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的指尖刚触到血沼下的青铜碎片,三百年前的哭喊声便顺着骨髓炸开。
饕餮纹咬破她指腹的瞬间,镜面般的池水映出红衣女子为她梳头的画面——那双手正将染血的合欢枝插入她发髻,与当年她处决对方时的动作分毫不差。
"第七次了。
"镜中人指尖抚过她新生的脊骨,嫁衣下白骨发出合欢铃的碎响,"你剜我心口时,总爱把血抹在青铜器上。
"安蔺琅的闷哼声从池底传来。
沈清辞回头看见他胸膛几乎被青铜锁链洞穿,牧神金鳞正被池底伸出的鹰爪撕扯。
那些东靖皇室植入他血肉的鳞片,此刻却像活物般贪婪吮吸他的血——正如八岁那年在沈家马厩,她亲眼看见老教头将噬心蛊喂进他伤口。
"别碰转生池的倒影!
"安蔺琅突然暴喝。
他脖颈青筋暴起,后背苍鹰烙痕渗出黑血——那是西陵死士的洗髓印,此刻却被青铜锈蚀成可怖的尸斑。
沈清辞的骨刺抵住他咽喉时,指尖突然触到一道陈年箭疤。
那是第九世她为护他留下的伤痕,此刻竟在他皮肤上扭曲成东靖牧神殿的符咒。
红衣女子嗤笑着拨动池水。
"西陵沈家用洗髓池养了你三百年,"她嫁衣袖口的命格虫啃食着青铜锈,虫身浮现出沈家密室壁画——画中女婴被泡在琉璃髓液里,脊骨刻满《天工锻骨经》的密文,"每代圣女都要用至亲血肉温养琉璃骨,你以为自己为何能活过十次剜心?
"安蔺琅突然扯断锁链。
金鳞离体的刹那,他伤口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西陵边境图:"清辞,池底铁牌..."话未说完,国师布满星轨刻痕的脸从池面浮出。
他指尖弹起的青铜钉裹着沈清辞三岁记忆——老教头将她的襁褓浸入洗髓池时,池底沉着半块"安"字铁牌,牌面沾着东靖皇族的苍狼血。
"很熟悉吧?
"国师的笑声震落池顶钟乳石,"西陵熔炼十万战俘铸就洗髓池,你每块骨头都浸透了安氏一族的血。
"沈清辞的琉璃骨骤然暴长。
骨刺穿透池底时溅起的火星凝成星象图,图中牧神第三只眼的方位,正对着安蔺琅心口跳动的噬心鳞。
安蔺琅突然想起雨夜刑架上的剧痛。
那年他十五岁,东靖暗牢的噬心鳞钉入胸口时,鳞片表面映出隔壁密室沐浴的少女——水汽朦胧中,沈清辞后颈浮现的琉璃纹路与此刻池底密文一模一样。
国师当时捏着他碎裂的肩胛骨冷笑:"疼吗?
等她脊骨炼成那天,这痛会烙进你轮回千百世。
""为什么不说!
"沈清辞的骨刃割破他脖颈。
她在对方瞳孔里看到更残酷的真相:八岁雷雨夜,他蜷缩在马厩咽下她偷送的伤药。
瓷瓶内侧的吸髓蛊咒文泛着蓝光,而他早己在第三日高烧时,就摸到了藏在舌下的东靖密令卷轴。
红衣女子忽然拽起沈清辞的手,将她掌心按在安蔺琅心口。
"感受这心跳,"她嫁衣下钻出三百根情丝,每根都缠着合欢宗弟子的头骨,"西陵锻骨需情毒为引,东靖控魂要噬心鳞做媒——而你我,不过是《天工锻骨经》里两味药引!
"池水突然沸腾如熔炉。
安蔺琅在剧痛中攥住沈清辞的腕骨。
半枚定情佩割破她掌心,血渗入玉佩内侧"不悔"的绣字——那是他昨夜潜入沈家祠堂,用洗髓池水洗了三遍才敢留的痕迹。
牧神金鳞彻底离体的瞬间,他看见自己血肉里钻出命格虫,虫身赫然是沈家锻骨密卷上的古篆。
"走!
"他嘶吼着将沈清辞推向池畔裂痕,"沈家《锻骨经》最后一页..."国师的青铜巨浪轰然砸下。
浪涛中浮现十万陶俑军阵,每具俑心都嵌着合欢宗弟子的心脏。
红衣女子厉笑着撕裂嫁衣,三百具女尸骸骨拼成巨弓,抽出血色命格虫为弦:"三百年了,该让这群窃天道的蝼蚁尝尝反噬的滋味!
"沈清辞在离弦瞬间看见安蔺琅最后的唇语。
她的骨刺贯穿国师胸膛时,终于看清星轨刻痕下的真容——那张布满尸斑的脸,竟与当年主持洗髓仪式的西陵大祭司重合。
池底炸开的青铜溶液裹着《天工锻骨经》残页,经文明灭间浮现惊悚真相:西陵沈家秘术·琉璃骨炼制法"取十世同源之女婴,以父兄血肉养于洗髓池。
每岁惊蛰剜其心口琉璃血,混入东靖噬心鳞粉、合欢宗往生瞳灰。
待第十世脊骨生合欢纹,可锻不死军团主将骨..."安蔺琅的残躯在熔液中浮沉。
他最后一点意识缠绕着沈清辞的骨刺——那上面沾着的琉璃血,正与他幼年误食的洗髓池水产生共鸣。
原来当年老教头罚他跪在池边三日,不是为了惩戒偷学武艺,而是要让西陵秘术在他骨髓里种下引子。
红衣女子突然拽住下坠的沈清辞。
"好好看看你的债主,"她将沈清辞的脸按进沸腾记忆——第七世道侣自刎用的匕首,柄上东靖牧神殿徽记正在融化,露出内侧细小的沈家锻骨符,"你以为的情毒反噬,不过是沈家操控轮回的炉火!
"池底传来安蔺琅破碎的呼喊。
沈清辞新生脊骨上的合欢花刺骤然收紧,最尖锐那根首指心口跳动的琉璃血。
红衣女子化作三百枚青铜铃坠入深渊,***中夹杂着合欢宗灭门夜的祷词:"...第十次剜心需以东靖皇嗣心头血开刃,此谓情毒破劫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