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的指尖刚触到青铜锁链,三百只往生瞳突然在苔藓中震颤。
那些合欢宗弟子的眼球像熟透的浆果般爆开,黏稠汁液顺着锁链流淌,每一滴都在半空凝成她剜心的画面——第八世的刀刃刺入安蔺琅胸腔时,他唇边竟带着笑。
"第十世了,还分不清谁是提线木偶?
"红衣女子的声音裹着青铜碎屑砸下。
沈清辞抬头看见她倒悬在深渊上方,嫁衣下摆撕成三百条红绸,每条都缠着具合欢宗弟子的骸骨。
那些白骨手指正捻着沈清辞前世的发丝,发梢燃起的青烟在空中拼出东靖皇陵的星轨图:"你以为他中的是情毒?
"她突然俯冲而下,腐烂的喜帕擦过沈清辞鼻尖,"安蔺琅才是西陵沈家最完美的..."锁链轰然断裂。
沈清辞坠入沸腾的琉璃池,池底骨灰突然凝成安蔺琅的残影。
他的右眼己化作牧神金鳞,左眼眶却被合欢宗命格虫蛀成空洞,虫身正啃食着他的声带:"快毁...池心镜...""那是你八岁时打碎的铜鉴。
"国师的声音裹着青铜锈味刺入耳膜。
池水突然翻涌成沈家祠堂的幻象:十岁的安蔺琅被铁链锁在洗髓池边,老教头用弯钩挑起他的腕血,血珠坠入铜鉴的刹那,镜中竟映出沈清辞沐浴的背影——她新生脊骨上的合欢纹正吞噬水雾,将整间浴池染成胭脂色。
"看懂了吗?
"红衣女子突然拽起沈清辞的头发,将她整张脸按进安蔺琅的残影。
那些被命格虫蛀空的血管突然暴起,纹路与池底《天工锻骨经》的密文严丝合缝:"西陵要你的琉璃骨炼不死军,东靖用他的噬心鳞控苍狼骑,而你们每世相遇..."嫁衣撕裂声如裂帛,三百根缠着青铜钉的情丝破衣而出:"都是合欢宗用三百弟子的命格虫,把你们缝进因果线的玩偶戏!
"池心镜突然爆出刺目血光。
沈清辞在灼痛中看见镜中骷髅——那具布满《锻骨经》符文的骨架正从她眼眶钻入脑髓,颌骨开合间竟吐出第八世安蔺琅的遗言:"...祠堂地宫...通风口...""聒噪!
"国师广袖翻卷,铜鉴碎片化作九十九枚噬心鳞。
那些东靖秘宝穿透安蔺琅残躯时,他后背的苍鹰烙痕突然睁开第三只眼——竟是沈家死士的往生瞳,瞳仁里映着沈清辞婴儿时期的画面:老教头将她的襁褓浸入洗髓池时,池底沉着的骸骨突然抬手,攥着半枚"安"字定情佩的指骨,正与她怀里的残佩完美嵌合。
"现在知道为何沈家女子活不过双十了?
"红衣女子突然掐住沈清辞下颚,将燃烧的往生瞳塞进她咽喉,"每代圣女都要生吞至亲的瞳灰。
"她指尖戳进沈清辞心口,勾出的金鳞血在空中凝成沈家族谱——她父兄的名字正被池水腐蚀,化作洗髓池底的青苔:"多好笑,你剜了他九世心,却不知自己的心早被至亲骨血腌透了!
"安蔺琅的残躯突然暴起。
他白骨化的手掌穿透国师胸腔时,青铜锈正从他指缝渗出:"清辞...祭坛下..."被挖出的星轨光球中囚着十万战俘哀嚎,每声哭喊都化作命格虫。
虫群裹着沈清辞冲向上方裂口时,她看见第三世自己跃入洗髓池——池底安蔺琅的尸首正被青铜溶液浇筑成陶俑,那陶俑左手缺失的无名指,与她妆奁里藏了八世的断指严丝合缝。
"醒醒!
"安蔺琅的声音突然在颅骨内炸响。
沈清辞睁眼时,掌心剜心刃上的金鳞血正渗入祭坛凹槽。
九具琉璃棺中的"自己"同时睁眼,心口合欢枝突然疯长成锁链,将她的新生脊骨钉在祭坛中央。
红衣女子将第十枝合欢插入凹槽的刹那,嫁衣上的命格虫开始啃食棺中尸骸。
"多美啊,"她抚摸着沈清辞暴长的骨刺,"西陵沈家用圣女骨血养了三百年的祭坛,今夜终于..."地宫突然剧烈震颤。
沈清辞的脊骨不受控地刺向安蔺琅,却在触及他心口时骤然停滞——牧神金鳞下跳动的琉璃心血,竟是她前世被剜出时溅在青铜鼎上的那滴。
"动手啊!
"国师的声音裹着青铜巨蟒的嘶鸣压下,"就像你第三世剖开他丹田取噬心鳞..."安蔺琅突然握住骨刺捅进自己咽喉,喷涌的血雾在空中凝成西陵边境图。
他残破的声带挤出最后嘶吼:"通风口...连着洗髓池的..."红衣女子发出凄厉尖啸。
三百具棺中女尸同时捧出往生瞳,那些眼球在祭坛上方拼成合欢宗灭门那夜的星象图。
当第一只命格虫啃穿青铜祭坛时,沈清辞的脊骨突然暴出尖啸——那是三百年前初代圣女被活祭时的惨叫,声波震碎了地宫穹顶的青铜镜。
"走!
"安蔺琅残破的手掌突然攥住沈清辞。
他掌心用血画的沈家密纹灼如烙铁——八岁那夜雷雨倾盆,浑身鞭伤的他蜷在马厩草堆,用血在她掌心画下这个"逃"字:"当时想教你...真正的沈家暗语..."他脖颈的并蒂莲刺青正被蟒毒侵蚀,"其实该是...同生..."地宫轰塌的瞬间,青铜巨蟒的毒牙贯穿安蔺琅脊背。
沈清辞被推进通风口时,看见他最后的口型是幼年共同发明的暗语——左手三指抵心,意为"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