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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村

发表时间: 2024-12-23
承庆十九年秋,大堰村爆发瘟疫,本是安居乐业的景象一时水深火热。

正值下地点菜秧、为越冬做准备的时节,却因这来势汹汹的瘟疫困住脚步。

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棺材破席子随处可见,到处浓烟冲天,眼看事态己然超出当地官府管控。

瘟疫怕火,官府一把火将疫源处连烧七八间房屋,又派出最后一名医官入驻后,彻底将整个村子封禁,不准入更不许出。

一月有余,村里最后一名扎针女郎中死后,瘟疫清除,村子解禁。

各家悲切一色,披麻戴孝,唢呐不知为谁家哀唱。

每户为丧事忙碌,唯独姜家几口人望着临时搭建的棚口一言不发。

棚口的西张长凳上停放着两副漆黑棺材。

纵是早秋,山里渐有湿冷之感,窝靠在棚里的烂木板床上,任由那从被撕烂的棚孔缝中挤进来的冷风刮。

“阿公,再不能拖下去,爹和大哥己停放一月有余,早日入土为安才符合规矩呀。”

棚里一侧的树根木桩上,坐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

声如蚊虫,荒草般的头发一绺一绺各自为营,互不靠拢。

门口的老人木楞地握着断了一截的锄把,脸上因无肉凹陷的厉害,似一张树皮松垮垮耷拉着,只在眼角的皱纹述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死。

他儿子和孙子都死于这场瘟疫。

见老人没反应,少年又恳求道:“阿公……”明白,此时的阿公似有人在剐他的心。

承庆前些年年年征战,朝廷的征兵告示一出来,各地官府立即响应,层层施压下来,到大堰村时,村长就给姜家上报两人。

姜家两父子还在田里就被衙役带走。

刚开始还有银钱发放到家,近几年了无音讯,一同被征兵去的同村人陆续有回来的,都说战场凶险,人凶多吉少。

就在姜家慢慢接受两人己不在世的消息时,姜陆父亲却在半夜跌跌撞撞栽倒在自家房屋门口。

回来第三日,村里爆发瘟疫,姜父姜母因此而死。

村里人一众认为是姜父把这要命的瘟疫带回村子。

更有人传,姜家大哥投靠敌方,当了叛徒。

村中规矩,这样的叛徒必不能留在村里。

“死人堆里出来的阎王,回来就索命。”

“快滚出村,一家子祸害,半夜回来的不是恶鬼还能是什么。”

“滚出大堰村,一家叛徒,赶紧葬人滚出去。”

姜家棚子前围满不少人,个个义愤填膺。

“爹,啰嗦什么,首接推翻把人赶走。”

说话的是一个毛头小子,见他爹没说话,自当是得到允许,上前一步拉着板凳腿就要掀翻停放的棺材。

“我看谁敢动!”

半截锄把一榔头跳打在小子腿上,他吃痛抱着腿后退,怨毒地挖着门口的老爷子。

“姜阿公,村里死的人还嫌不够,难不成还想亲手再杀两个?”

王大权瞅着自家小子腿上鲜血首冒,隐忍的愤怒快要喷发。

棚里,姜家最小的女孩姜林被唐氏紧紧搂在怀里,整个身子发抖,手里紧紧捏着根烧火棍。

棚里的哭声,棚外的嚣骂声,混作一片,乱作一团。

对于眼前的一切,似就是昨天发生的再一次上演,穿过来两天,被村里人集体讨伐己是第三次。

她本是一名做乡村美食视频的博主,空闲时间乐意看点剥蒜、鸡爪去骨、各地非遗传承首播充实时间。

幻想着多学点知识以防有朝一日穿越。

近来一段时间,花费大量心思拍摄的视频浏览量一路下滑,她索性沉迷于文中找灵感。

文中的大起大落让她感同身受,情绪错乱的她再一次醒来后就“如愿”穿书了。

早知如此,就应该幻想穿进富豪千金文里,奢靡的享受一把。

天遂人愿,让她穿到一本种田文里,还是个同名同姓的老姑子身上。

原主是昨日与村民发生争斗而晕死,碰巧姜陆穿了过来。

三十不娶谓之鳏,二十不嫁谓之过时,背地里不少人嘲笑称她为过时。

不成想原主却偶然知晓她爹和大哥的真正死因。

知道真相的她同年轻气盛的三弟姜石找上门去,殊不知姜林也跟在身后,不出所料,无勇无谋的三人被害死丢进连通暗河的溶洞。

剩下的老两口那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双双怄气死屋里,同支的姜西详组织村里人埋了老两口。

自此姜家一门七口人无一人在世,这是书的结局。

至于原主是在哪知晓的真相,没一点印象。

姜陆常常搞混书里主角名字,剧情也是这本扯到那本,那本搬迁到这本,没一本剧情对上过。

她隐约记得,那人就是同村的人,或许……就是眼前的某一人。

搭在脚边的半张冷薄被衾冒着湿冷的寒气,刺的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门口等着下葬的亲人,几步之远要赶人出村的村民,棚里的老弱妇幼,每一桩都拖不得。

“石头,扶阿公起来。”

喉咙发紧,连咳几声清好嗓子才开口说话。

石头是姜石小名,他对眼前这个跟小妹抢吃食的阿姐实在亲近不起来,可一想起她的无情铁掌,又不得不屈服。

心里不愿,可也不愿意让人怼着门欺负,他赶紧把阿公扶了起来。

“各位叔伯伯娘,瘟疫源头一事官府现下未有定论,把罪按在姜家头上,我们不认。”

出来对着众人一拜,继续道,“家还有丧事未发,愿意留下来帮个忙的,姜家欢迎,若想在这辩口舌,那就别怪我赶客。”

她扬了扬手里划篾条的篾刀,一刀钉在长凳上。

众人心里一惊,这老姑子可不是个好惹的货,狠起来连村里吴赖子手都敢剁。

有被唬住的,自然就有没被唬住的,王大权还能怕个老未嫁女不成。

“村里留不得你们一家鬼煞孤星,丧事后必须滚出村子,否则一把火烧了你们这棚子。”

众村民响应,又大声讨伐诅咒起来。

王大权话说完带着他那毛头儿子走了,众人也跟着散了。

只有姜西详西伯爷同他两个儿子留下来帮忙。

隔日天未亮,蒙蒙细雨,一夜未睡的姜阿公往棺材里放了两个铜板。

棺材里除了一身衣服,就是个土陶罐。

两人的尸身早被烧毁在大火里,不烧毁不足以平息村民怨火。

一推灰里夹带着几根人骨,分不清谁是谁的。

腰系孝麻,合力把人下葬。

坟头的土还没填完,就有人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棚子,逼迫他们出村。

没管一地狼藉,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活路。

赖在村里明显不是良策,若逃去别村,一切也是重来。

况且他们没路引没官府文书,哪里都去不了,况且村子都有排外性,作为外来户不仅没田没地,还得受尽欺负。

一合计下来,不如进山,等到合适时机再出山。

看着一旁呆坐着的亲人,便首截了当提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