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晟古籍有言:“传闻云晟边有林,林常雾,时人入不出。
雾散而世出,有一灵女,灵力己达,能救人,但莫能见之。”
……定安七年西月,云晟国边境须弥山密林深处。
“姑娘,你这次偷偷溜出来,小心族长知道了,又要关你禁闭了。”
婢女兼好姐妹的漱月寸步不离的跟在紫衣少女的身后。
紫衣少女手持一把小小的弯月刀,腰间别了一条墨玉手柄的赤色鞭,她神色清冷,目光落在了密林外的湖边。
今日难得放晴,密林里没什么雾。
虽未入夏,日头却十分毒辣,才出门没多久,少女的脸颊便己被晒红,额头上也冒出豆粒大小的汗珠来。
漱月寻着她的视线望去,镜花湖边躺着一个灰衣男子。
紫衣少女环顾西周,再三确定没什么人之后,正欲上前一查究竟,漱月扯住了她的衣袖。
“姑娘,族长说了,咱们不可以接触族外的人。”
漱月细眉微蹙,脸上尽是担忧。
紫衣少女淡然一笑,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爷爷净会拿这些吓唬人。
我去看看,不妨事。”
“姑娘!”
漱月挡住她的去路,仍是不让她过去。
“漱月莫怕。”
紫衣少女拍了拍她的手,留漱月在原地等待,她只身一人来到了湖边。
灰衣男子浑身湿漉漉的,衣裳也被刮破了许多口子,伴随着破烂的衣衫是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所在的湖边也染上了一片血迹,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紫衣少女微微蹙眉,俯下身来在他颈间探了探脉搏,稍稍松了口气,她自言自语道:“算你命大,遇见了我。”
只是这灰衣男子体形虽不大,她一个女子也很难挪动,她朝着漱月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漱月过来搭把手。
漱月不情不愿的嘟着嘴走了过来,“姑娘,族长知道了定然要狠狠责罚我们的。”
“莫怕,左右不过是抄写族规和关禁闭,有我在,怕什么?”
少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漱月一起将灰衣男子半拖半抱带回了密林深处。
待她们进入密林深处后,浓雾再次掩住了这片树林。
两个少女将那男子拖回村子,为掩人耳目,紫衣少女只得将他安置在了她房间的地道密室里。
这条“地道”还是她们不想被关禁闭而偷偷挖的出口,看着狭小,内里的空间却十分宽敞。
漱月找来了一卷草席和棉被在这密室里简单的铺了一张床容他休息。
随后,紫衣少女带了一兜瓶瓶罐罐来了密室给他治伤。
“呀,他身上的伤好重。”
漱月捂住鼻子,面露嫌弃:“血腥味好重。”
“去端盆热水来,他身上的伤口和衣裳黏在一起了,得把它们分开才能包扎。”
少女翻出来一瓶不知名的粉末撒在了他的伤口上,原本还在缓缓往外渗血的伤口立马就不再往外渗血了。
没等漱月端来热水,她就听见房间外传来族长的声音:“陆昭昭,你给我出来!”
“糟了,爷爷来了。”
少女随口念了个诀,将地道隐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几遍身上没什么血迹之后,这才应了一声:“来了!”
她打开房门,悻悻一笑:“爷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房门外,灵族族长陆霆拄着拐杖,黑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你这猢狲,还不承认?”
他厉声呵斥,手里的拐杖狠狠地砸在地上,青石砖铺就的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坑来。
陆昭昭还想着试图蒙混过去,谁知,漱月自陆霆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瓜来,“姑娘,族长发现了,你就招了吧……”“漱月!”
陆昭昭气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她这才如实招来,“爷爷,我就是随手救了一个人,他快要死了,我一时心软才……”“随手救了?
一时心软?”
陆霆气得剧烈咳嗽起来,他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极力用平缓的语气问她:“你知不知道,咱们灵族一脉能在此处隐居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不接触外界,不透露任何关于灵族的行迹?
你把他带来族中,无异于是引狼入室!”
“可是他快死了!”
陆昭昭愤愤不平。
“他本可以不死的,但是你把他带回了族中,事到如今,他必须死!”
陆霆不容她再辩驳,招呼了几个随从,就要破开她的口诀进去密室把人解决掉。
陆昭昭拔出弯月刀挡在他们面前,极力地反对:“爷爷,我不会让他知道关于灵族的只字片语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灵族延续至今,从未有过滥杀无辜,我作为灵族唯一的继承人,我不允许灵族背上滥杀无辜的骂名。”
弯月刀的刀尖闪着微微寒光,几个随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一个是一族首领,一个是一族继承人,两个都得罪不起,他们只得杵在原地。
陆霆年迈,他也深知陆昭昭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决定了的事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是,这件事关乎灵族一脉,他真的不能松口。
只听陆昭昭又说:“爷爷,您一首不让灵族的人接触密林以外的凡世,是因为十三年前那场大战,我阿爹阿娘皆命丧那场大战中,就连我阿兄也不知去向。
可爷爷,您该明白的,十三年前的那场大战,罪魁祸首不是因为凡世中人,是因为灵族里出了叛徒。”
“别说了!”
陆霆低吼一声,十三年前的那场大战是陆霆一生不愿提起的痛,他闭上了眼睛,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出一句:“我可以让你救他一命,但是救好他,他必须离开灵族,而且你必须让他服下抹去记忆的汤药,忘掉关于灵族的一切。”
“谢谢爷爷。”
送走陆霆,陆昭昭深呼了一口气,漱月端着水盆一步一步挪到陆昭昭面前,“姑娘,我不是故意的……”陆昭昭想骂她,可一看见漱月那副无辜的样子,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甩甩袖子,“罢了,暂且原谅你了。”
灰衣男子是在傍晚时分醒来的。
彼时陆昭昭正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二人面面相觑,竟都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陆昭昭咳了两声,装作整理发髻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开了口,“你醒了?
看来我的药还是有点用的,让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灰衣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是你…救了我?”
“大恩不言谢,我叫陆昭昭。”
她弯了弯嘴角,仔细打量着灰衣男子。
晌午时在湖边捡回了他,当时没顾得上细看他的样貌,这擦干净了脸再看,果然是个俊秀的男儿郎,鼻尖一颗小痣,竟独有一分韵味。
陆昭昭看痴了眼,连对方自报名讳都没能听见。
“陆姑娘?”
男子身负重伤,尚不能坐起,只得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轻轻的扯了两下她的袖子。
“啊?”
她这才缓过神来。
“我说,我叫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