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首富嫁女的排场惊动了整座城。
苏晚棠坐在喜轿里，指尖捏着顾沉舟给的碎银——那是他昨夜翻墙出去买的，说是“聘礼不能用仇人给的”。
喜帕下的红盖头绣着并蒂莲，可她总觉得那些金线在动，像极了前世祭坛上的蛊虫图腾。
“小姐，到沈府了。”
喜娘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苏晚棠攥紧袖口的红绳，那是今早趁顾沉舟换药时偷偷解下来的，绳结里还缠着他半片衣角。
她深吸一口气，嗅到空气中混着的艾草香突然变得浓重，心脏猛地揪紧。
轿帘被掀开的刹那，她看见沈砚秋穿着大红喜服站在台阶上，袖口暗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那是天机阁的“血河咒”印记。
他伸手扶她下轿，指尖触到她腕间的金铃，瞳孔微缩：“晚棠今日真美。”
真美吗？
苏晚棠在心底冷笑。
她知道自己眼下点着的朱砂痣比平日大了一倍，那是用顾沉舟的血混着朱砂画的，为的是引开蛊虫对心脏的注意。
喜服下，软剑贴着肋骨藏在抹胸里，剑柄缠着的布条上，还沾着昨夜替顾沉舟止血时的血迹。
三拜天地时，苏晚棠故意踉跄了一下，喜帕滑落一角，恰好看见廊下阴影里闪过的青衫——顾沉舟戴着斗笠，断剑藏在袖中，正与她目光相接。
他微微颔首，她看见他耳后新添的伤口，那是今早分别时她用软剑划的，为的是让蛊虫误以为他己脱离她的气息。
“礼成——”司仪的声音未落，突然有黑影破窗而入。
苏晚棠 reflexively握住软剑，却见漫天银针裹着腥风袭来，目标竟不是她，而是沈砚秋。
沈砚秋旋身避开，袖口暗纹骤亮，银针触到咒文瞬间化作飞灰，却在落地时聚成一只只血色蝴蝶。
“血手修罗，你果然来了。”
沈砚秋抬手挥出一道符篆，地上的喜字突然燃起幽蓝火焰，“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天命不可违。”
顾沉舟斗笠落地，断剑出鞘三寸：“狗屁天命。”
他足尖点地跃向喜堂中央，苏晚棠这才看见他胸前缠着的布条渗着血，正是她昨夜撕下的半幅罗裙。
断剑劈开火焰的刹那，她听见他低喝：“阿棠，躲到我身后！”
却见沈砚秋指尖掐诀，新娘椅突然翻转，露出下面刻着的双生蛊阵。
苏晚棠踏空跌入阵法中央，眉心朱砂与阵眼共鸣，整座喜堂突然响起蛊虫振翅声。
顾沉舟瞳孔骤缩，挥剑想斩断阵法，却被沈砚秋甩出的铁链缠住手腕。
“还记得前世吗，顾沉舟？”
沈砚秋缓步走近，袖中取出一枚青铜蛊铃，“你为了她修炼血河魔功，她为了救你偷练还魂蛊，可结果呢？
你们的血污染了整个苗疆，现在该由我来收拾这烂摊子了。”
蛊***中，苏晚棠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钻动。
她咬破舌尖，将混着朱砂的血喷在软剑上，剑身上竟浮现出前世顾沉舟为她刻的蝴蝶纹路。
软剑出鞘的瞬间，顾沉舟腕间铁链应声而断，他趁机扑向阵法，用断剑撑住即将合拢的蛊阵。
“阿棠，用你的血喂蛊！”
他额角青筋暴起，断剑在阵法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当年你能炼出还魂蛊，现在就能碎了它！”
苏晚棠闭眼将软剑刺入掌心，鲜血滴在蛊阵中心，那些血色蝴蝶突然调转方向，扑向沈砚秋。
沈砚秋惊怒交加，蛊铃险些脱手：“你疯了？
那是你的心血！”
“我的心血，自然由我做主。”
苏晚棠扯下红盖头抛向空中，露出额角因失血而浮现的青筋，“顾沉舟，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碎了血河剑，就去苗疆看蝴蝶。”
红盖头落在蛊阵上的刹那，顾沉舟突然露出释然的笑。
他握紧断剑刺向阵眼，与此同时，苏晚棠的血浸透了整个喜堂地面，那些并蒂莲的金线竟化作真正的蝴蝶，振翅间将蛊阵撕成碎片。
“不可能...”沈砚秋踉跄后退，眼睁睁看着双生蛊阵土崩瓦解，“你们明明该是祭品...”顾沉舟一把将苏晚棠捞进怀里，断剑抵住沈砚秋咽喉：“现在该轮到你尝尝被蛊虫啃食的滋味了。”
苏晚棠却按住他手腕，望向沈砚秋眼底的不甘与震惊：“放他走。”
她转头看向顾沉舟，指尖抚过他眉心因蛊毒未消而浮现的青黑，“我们己经不是前世的我们了。”
沈砚秋捂着胸口退到门口，忽然低笑出声：“苏晚棠，你以为破了蛊阵就能逃出生天？”
他抬手扯下衣领，露出心口与顾沉舟一模一样的蝴蝶疤，“双生蛊一日不除，你们就永远是血河剑的活祭。”
话音未落，他己跃出窗外。
顾沉舟想追，却被苏晚棠拽住袖口。
她仰头望着他，喜服上的血迹己染成暗红，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比起追杀仇人，我更想治好你的蛊毒。”
顾沉舟喉结滚动，突然弯腰将她横抱起来。
喜堂外传来百姓的惊呼，他却充耳不闻，断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光：“先去药王谷。
等你的伤好了...”“等我的伤好了，”苏晚棠靠在他肩头，听着他剧烈却沉稳的心跳，“我们就去苗疆看蝴蝶，看遍天下的蝴蝶。”
马蹄声惊起檐下乳燕。
苏晚棠望着渐渐远离的沈府，想起红盖头飘落时，那些血色蝴蝶竟在她掌心留下了一滴露珠般的清泪。
或许宿命从来不是用来屈服的，而是让相爱的人学会，如何在轮回里，一次又一次地，握住彼此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