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犀照通幽·鬼市迷踪陆离的指甲深深抠进卦盘边缘，铜锈混合着掌心血渗入太极图凹槽。
膻中穴传来的剧痛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被野狗撕咬的雨夜——同样的血腥味，同样的命悬一线。
周瘸子燃烧的犀角香在雨幕中划出诡异的荧光轨迹，那些振翅的飞蛾撞上香灰的刹那，竟化作巴掌大的符纸人。
纸人们手执桃木剑结成七星阵，将围拢的民国纸人逼退三步。
为首的女纸人伞骨突然爆开，十二根竹签带着破空声射向陆离面门。
"低头！
"周瘸子的吼声裹着痰音。
陆离本能地俯身，后颈掠过刺骨阴风。
他听到竹签钉入柏油路的"笃笃"声，定睛看去，那些竹签上竟刻着生辰八字——最中间那根赫然写着"丙申年七月十五子时"。
卦盘突然变得滚烫，陆离的视野被血色浸染。
他看到整条街道的积水泛起磷火般的幽蓝，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冥婚请柬。
便利店的玻璃橱窗变成了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纸人，而是十二具挂着腐肉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蠕动着蛆虫。
"别看镜子！
"周瘸子甩出三枚五帝钱击碎橱窗，破碎的镜片中突然伸出数十条惨白的手臂。
那些手臂上布满尸斑，指甲缝里塞着潮湿的坟土，正疯狂抓挠空气。
黑猫发出凄厉的嘶叫，便利店招牌轰然倒塌。
陆离在翻滚的尘埃中看到周瘸子的左腿伤口——那不是普通的伤残，断裂的胫骨处缠绕着发黑的墨斗线，线头还缀着半枚断裂的摸金符。
"拿着香！
"周瘸子将半截犀角香抛过来，"跟着烟走！
"燃烧的香头突然迸发青焰，烟雾凝成箭头指向下水道。
陆离翻身滚进井口的瞬间，听到头顶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
女纸人的半张脸贴在井口边缘，腮红褪色处露出暗黄的草纸纹理，被雨水泡发的嘴唇翕动着："阴契己成...三日后...收账..."井盖轰然闭合。
～～～下水道弥漫着***的檀香味，陆离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市政管道。
湿滑的墙壁上嵌着人面砖，每张面孔的眉心都点着朱砂痣。
犀角香的光晕中，那些陶土烧制的五官正在缓慢蠕动。
"这是鬼市的引魂道。
"周瘸子的声音在前方回荡，他的瘸腿在砖墙上敲出古怪的节奏，"戊寅年建的阴栈道，用的是炼人窑的骨灰砖。
"陆离的阴阳眼又开始刺痛，他看见墙壁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血。
那些血珠滚落时形成卦象，先是坎为水，接着变成坤上离下的明夷卦——这正是《易经》中"伤于明"的凶兆。
"周叔，二十年前地铁施工队..."陆离突然刹住话头。
他想起市档案馆里那份泛黄的报道：1998年江州地铁坍塌事故，七名工人被活埋的位置正是现在这个街区。
前方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周瘸子举起还剩两寸的犀角香："把香含在舌下，看见什么都别出声。
"转角处的景象让陆离险些咬断香柱。
三丈见方的洞窟里悬挂着上百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笼都映出不同时辰的星图。
穿黑袍的商贩蹲在泛着血光的摊位前，他们交易的货物令人毛骨悚然：左侧摊位摆满泡在汞液中的眼球，标签写着"三十年望气术修为"；右侧挂着风干的舌头，木牌标注"民国说书人巧舌"；最中间的青铜鼎里沸腾着彩色泡沫，鼎身刻着"孟婆汤试用装"。
"戌时三刻到——"沙哑的报时声响起时，所有灯笼突然变成惨绿色。
商贩们齐刷刷转头看向陆离，他们的面部像是被水泡发的宣纸，五官在烛火中不断晕染变形。
周瘸子拽着他闪到石柱后。
陆离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首立，那些视线如有实质地扫过脊椎，阴冷得像是殡仪馆的停尸柜。
"新客带活人气。
"卖眼球的商人抽动着鼻翼，"至少...三十年份的童子身。
"摊位下的阴影里突然窜出铁链，陆离看到链头拴着的根本不是铁钩，而是半截人类指骨。
指骨关节处镶嵌着微型罗盘，天池位置的磁针正在疯狂旋转。
/坤位，七步！
"周瘸子突然低喝。
陆离下意识踏出七星步，铁链擦着耳际飞过，指骨在墙上撞出火花。
他闻到自己鬓角头发烧焦的味道，冷汗浸透了衬衫。
"西南，离宫！
"又一声指令。！！！
这次铁链从右侧袭来，陆离旋身时瞥见指骨上的刻字——"庚辰年腊月廿三"。
这个日期在他记忆中炸开惊雷：正是父亲失踪那天！
卦盘在怀中发出共鸣，陆离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铁链。
阴契纹路与指骨接触的刹那，整条铁链轰然炸裂。
飞溅的骨片中浮出幻象：父亲穿着勘探队制服，正在昏暗的矿洞里抚摸岩壁上的卦象图案。
"陆家的摸金符..."周瘸子的独眼在暗处闪光，"果然只有嫡系血脉能触发。
"鬼市突然陷入死寂，所有灯笼同时熄灭。
陆离听到液体滴落的声音，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红点，那是商贩们饥渴的眼睛。
"寅时将至。
"周瘸子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八卦烙痕，"走震位水路！
"陆离被推进暗河时，看到岸上飘来十二盏白灯笼。
灯笼上写着生辰八字的朱砂正在融化，血水在河面勾勒出卦象——正是父亲笔记里记载的"鬼哭局"。
………暗河带着他们冲进溶洞，陆离吐出己经咬出牙印的犀角香。
荧光菌类在洞顶组成星图，他认出那是放大版的卦盘纹路。
"二十年前，你父亲带着考古队进山。
"周瘸子靠在钟乳石上包扎伤口，墨斗线缠绕的断腿渗出黑血，"他们在战国墓里发现了阴阳卦盘的下半部。
"陆离摸出贴身收藏的牛皮本，父亲最后那页日记的褶皱处，确实有被撕掉的痕迹。
泛黄的纸页上残留着半句："丙申之约将至，若见此信，速毁...""你手上的卦盘是上半部阳盘，阴盘在鬼市主人手里。
"周瘸子点燃最后的犀角香，烟雾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他正在青铜棺椁前用罗盘测算方位，棺盖上赫然刻着陆离掌心的阴契纹路！
暗河突然传来摇橹声，一艘纸船破雾而来。
船头站着穿蓑衣的摆渡人，斗笠下露出森白下颌："陆公子，该付船资了。
"陆离低头看见水面倒影，自己右手的阴契纹路己经蔓延至肘部。
摆渡人递来的不是船票，而是张泛着尸臭的契约书，落款处按着个血手印——那指纹走向与自己的一般无二。
"令尊二十年前欠的债。
"摆渡人的蓑衣缝隙里钻出蜈蚣，"连本带利，该收您三魂中的爽灵了。
"卦盘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陆离的阴阳眼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在即将昏厥的瞬间，他看到溶洞顶部星图倒映在水中，组成父亲日记里缺失的那句箴言：**丙申七月半，阴阳契成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