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盛夏的午后,阳光透过法学院教学楼的玻璃窗,投下一片斑驳光影。
图书馆二楼的靠窗位置,是沈知棠最喜欢的角落。
空气里有淡淡的纸墨味,还有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冷香。
她趴在课桌上画着建筑结构图,不经意抬头,看见对面的陆宴琛正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专业书。
阳光将他睫毛的影子投在脸上,连冷静专注的神情都显得格外迷人。
“你又在看金融衍生品模型?”
她轻声问。
“嗯,下周要交分析报告。”
他没有抬头,语气平静,“想提前做完,陪你去苏州看古建筑。”
沈知棠一愣,眼睛一亮,“你记得啊?”
“说好的事,我不会忘。”
他终于抬头,目光撞进她眼里,语气温柔下来。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个月。
沈知棠喜欢建筑,特别是江南园林里那些曲折回廊与飞檐斗拱。
她说想亲眼看看,陆宴琛就默默地去定车票、查路线,甚至提前安排了旅馆。
他不常说“我爱你”,却总用行动把那句话落到每个细节里。
那天之后,他们真的去了苏州。
古镇的黄昏里,沈知棠穿着白裙子站在桥头,风吹得她发丝微乱,她笑着转头对陆宴琛说:“你知道吗,这种日子,像梦一样。”
“像什么样的梦?”
他问。
“像小时候做过的那种……很甜,很短,一醒来就舍不得的梦。”
陆宴琛没说话,只是伸手牵住她,掌心带着微热:“我不会让你醒。”
她望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是她人生中最确定的一次选择。
那年夏天,她二十三岁,他二十五岁。
青春如烈火般燃烧,未来似乎只要手牵手,就能走下去。
——可现实从来不是梦。
三个月后,她的父亲沈靖川被警方调查,账目问题、债务连环,引爆了整个沈家。
她整夜整夜地陪着母亲开会、谈判,西处筹钱,银行拒绝贷款,亲戚避之不及。
她才明白,风雨来临时,所谓的人情世故能薄得像纸。
最讽刺的是,最后站出来“提供帮助”的,是陆宴琛的母亲。
女人坐在高楼的咖啡厅里,戴着墨镜,手指夹着红色烟嘴,一句句从唇间吐出。
“你以为你配得上他?”
“你父亲的事我可以压下,但你得从他身边消失。”
“陆家不需要一个破产千金做儿媳,更不需要你拖他后腿。”
她没哭,也没有争辩。
只是那天走出咖啡厅时,她忽然觉得夏天那么热,热得令人窒息,但心却冷得彻骨。
她回去的那天,陆宴琛正忙着期末答辩,却还是挤出时间来接她。
“别哭啊,等你爸的事过去,我们再一起去旅行。”
“你想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看着他,心里千疮百孔,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在第二天凌晨,她给陆宴琛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分手吧。”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
她删掉了聊天记录,也关掉了手机。
她本以为,时间会让一切变得模糊。
可三年过去,她仍会在深夜梦见那个夏天。
梦见他握着她的手,在苏州的桥头说:“我不会让你醒。”
可梦终究会醒,人终究会散。
而那个夏天的烈日和蝉鸣,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