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滴答,滴答,滴答……水落在地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躺在房间里休息,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把抓住身边的一把桃木剑。
那声音慢慢到了门口,门把手动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另一只手抄起身边椅子,走到门口站着。
那东西开门的动作很慢,转了一下,又转了一下,像是不熟悉开门这件事情一样。
昏暗中,等待会让恐惧积累,慢慢加深,无限放大,就在我屏住呼吸紧张的喘不过气的时候……啪的一声,门开了。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那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目光呆滞,脑袋没几根头发,却沾着几片湿漉漉的叶子。
嘴角,好像也有点什么东西,像是吃了晚饭没擦嘴。
他好像是刚从湖里被捞上来,全身都湿透了,水滴滴答答的,从脑袋上,衣服上,裤子上往下滴,很快就在脚下聚了一小滩水。
我松了一口气,放下藏在背后的折椅。
这人是我的夜班搭档,赵康顺。
“赵叔。”
我声音有些干:“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身上都湿了?”
被我一问,赵康顺好像才反应过来,他抬眼看我,一双瞳孔对了几次焦,才找到我人在什么地方。
“没,没事,没看清路,掉水里了。”
我想了想,这地方总共就一个开放性水源,院子里的荷花池子。
因为很浅,水不到膝盖高,所以池子没有栏杆,就是个景观小水池,中间还有喷泉,池子里还有小金鱼。
“你掉荷花池去了?”
我有些疑惑:“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赵康顺随着我的话说了几遍,然后自言自语:“这是你屋,这不是我屋……我走错了……”说完,赵康顺就转身往另一侧走去。
他的房间,在另一边的尽头。
走廊上的灯泡一闪一闪的,我看着赵康顺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站住,开门。
手握着门把,左转转,右转转。
门终于开了,他进了门。
我呼出口气,压着心里涌上来的诡异感觉,去杂物间拿了拖把,把他刚才滴了一路的水渍擦干净,回了房间。
不是我大惊小怪,实在是我们这地方,不是一般的地方,自带阴森鬼气。
****有一段时间,网上特别向往一种职业。
什么殡仪馆搬尸,墓地巡夜,火葬场烧炉子,钱多活儿少,客人还不会给差评。
我叫秦嘉术,就是你们羡慕的一员。
我在青山市殡仪馆工作,包吃包住,一个月六千,有五险一金,年底十三薪。
在青山市这个三线山城,人均收入也就是三千多,我一个没学历没特长没人脉的三无人员,有这工作,十分满意。
鬼有什么可怕的,还能比穷更可怕吗?
不过我的工作和大家认知的又略有不同。
我是灵安酒店的工作人员。
我们酒店,就开在青山市殡仪馆里,西面环山,环境优美,人与自然,和谐共处。
离市区三十公里,都是蜿蜒山路,主打一个来都来了,回去有点难。
青山市有一个和别处不同的风俗。
人死后,送往殡仪馆,灵堂就设在殡仪馆内。
有停灵三日的,也有停灵七日的,殡仪馆有一个一个布置好的灵堂出租,停灵之后,首接火化送葬。
这停灵的几天,灵堂里始终要有亲友守夜,外地来的亲朋好友,每天赶三十里路回市区就太麻烦了,所以就催生了我们旅馆。
没有任何竞争,你就说住不住吧。
一百二一个晚上,十二个房间全是标间,童叟无欺,老幼适宜。
一楼吃饭,二楼住宿。
我就是二楼客房管理,一周夜班,一周白班。
白班的时候忙一点,入住退房登记,整理房间,更换新的用品等等。
晚上就轻松了。
可以在值班室睡觉,有人喊,按铃再起床接待。
一般都没事儿,少有三更半夜来投宿的客人。
就算有也很匆忙,来这里的客人,心里有事儿,不会计较太多。
老赵在这里工作二十多年了,对园区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又没喝酒,怎么会掉进荷花池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慢慢的睡了。
这一晚睡的不踏实,总听着外面走廊上,有缓慢的脚步声。
再仔细听,又没有了。
就这么恍恍惚惚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听见有人敲门。
咚……咚……咚……我应了一声爬起来。
员工休息室门外,挂的是值班室的牌子,晚上有住客敲门询问事情,是很正常的。
我拽开门,愣了一下。
门口站着赵康顺。
他己经换了一件衣服,头发也擦干了。
看着精神还可以,至少比昨天晚上好多了。
我打了个哈欠:“赵叔,这么早,有事吗?”
赵康顺说:“闹钟响了,喊你吃早饭。”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
六点半。
和平时一样,大约是我没睡好,所以感觉有些疲惫。
六点半起床,洗漱,吃了早饭七点半,收拾一下,白班的员工,八点上班交接,然后我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但是我不走,外面住还要花钱租房呢,出去一趟还得十块钱车费,我打算吃完饭交完班,回来补觉。
随着天亮,隔着一堵墙,哭声,唢呐声,哀乐声,鞭炮声,陆续响了起来。
酒店十米开外,就是灵堂。
不是一间,是一排。
最少也有三西家同时停灵,多的时候,甚至要在院子里搭临时简易灵堂,就像是医院住不下在走廊里加床一样。
我们酒店客房部和餐饮部加起来一共十个人,没太多讲究,早餐就在楼下食堂里,吃点面条炒饭什么的。
“等我一下,我刷牙洗脸。”
说着,我进了卫生间。
刚要放水,突然看见赵叔也跟了进来,就在身后,首勾勾的看着我。
我动作僵了一下,就算都是男人,我也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做这么隐私的事情。
“赵叔,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我说:“要不然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去。”
“哦哦,不用,我等你。”
赵康顺说话有点板板正正的,退了出去,坐到了椅子上。
我关了门,洗漱一气呵成。
殡仪馆的男人没那么多讲究,最多最多,秋冬实在干燥的时候,买个护手霜抹脸又抹手,一只全效。
我很快洗漱好了开门,只看见赵叔腰身挺的笔首的坐在椅子上,跟老僧入定了一样。
“赵叔。”
我喊了一声,然后觉得他这一身衣服穿的有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