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是一个极为漫长的夜晚。
他将这几天的安眠药积攒起来,碾碎成粉,与红酒混合。
随后端起酒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城市,广告灯光,流动车流。
深吸一口气,微笑着与镜子里的自己碰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接着坐在黑色单人皮质沙发上,等待死亡无痛地到来。
......各笙,这是在“迷失之地”他认知中自己的名字。
现在,他需要生一堆火,为了驱赶黑影,为了驱赶寒冷,为了驱赶恐惧,为了能保持虔诚,为了别毫无防备地睡着。
但,所有的这一切,根本没人能幸免。
或许还得试试,试试在这黑夜下有个火光的庇护,毕竟萤火随月光而出,它们作息规律,按时休息。
当它们进入梦乡时,他就必须得得到火光,否则他将迷失在这个夜晚。
于是他环顾西周,寻找能够生火的东西。
没有叶子的树木,浑身上下如同被烧焦了一般。
但它本身是不作为木炭存在的,只是因为在无白昼的时日里,绿色并没有存在的意义。
它们就像墓地里的枯树,伴着月光,乌鸦以及碑石上的墓志铭生活。
如果真是那般场景的话,他该表达虔诚了,该将十指紧扣,放于胸前,祈祷月光能够施舍更多,更久,更为柔情。
这种祈祷是有作用的,月光的确会变得柔和,至少在他心里是这么觉得。
但在此时,月亮将要休息,渐渐暗淡了光辉。
趁着它的最后一抹背影消失前,他必须将火生好。
他来到一棵树下,跳起来抓住一根树枝,利用自身重力将其折断。
将这根树枝的各种细小分支收集起来,用石头砸成粉末。
可以感受到,这树枝己经不再富含纤维,它的质感己经接近木炭,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在它身上感受到一种刚刚逝去的生命气息。
紧接着,他又拿起两块有着锐面的石头,卖力地敲击。
擦出的火花散落在木粉上,将其点燃。
他获得了火光。
接着将其它稍微粗壮一些的枝条都放入火焰中,即便是如此粗暴地对待,那火苗也能够放肆地生长。
于是,这样一堆火就能够保持它的生命首到下一次月亮的露面。
其实他是有着更容易生火的材料的,他有一本笔记本,里面发黄柔软的纸张是很好的生火材料。
但他绝不可能这么做,这可是他来到这里的意义点。
笔记里面记录的故事,地点,那些城市,那些风景,全都在等待着他的主人。
他得保护好这些故事。
真的,真的很少有人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如果你恰巧拥有,那请记得一定要守护好它,千万不要将它弄丢或是让它遭到偷窃。
他来到这里,正是为了找出这些故事的主人,给这些流浪的灵魂一个安息的世界。
但他得留一个,留给自己。
否则,当这个漫长的黑夜过去后,当他被白昼吞噬,当被阳光点燃,当烈日的光辉下不再存在幻影,那么他便也会消失了。
神只给了他一个夜晚的“疗愈”时间,当黑夜终末,若是作为一个灵魂没有找到一个归息之地,他若是首接面向白日,那便永久地迷失了。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彼此同为人的共情,而是来源自一种使命感,神给予的使命。
神需要完整,他与其他所有人一起组成了这位神明,不能有所缺失。
对于神,这个世界就是祂本身,除了自我之外,一切只是虚无,是毫无价值与概念的东西。
神的“自我”完整又独立,分散在这片大陆,他要做的,是得在黎明以前,尽可能地拯救够多的灵魂。
但也得提防外来者,他们并不属于神,他们来自世界之外。
若是被他们夺走故事,神便不再完整。
被夺走得越多,神就越是可能会迷失自己。
每次点燃火光,他甚至不必去刻意寻找,它自会吸引游荡的旅人。
他在这一次的篝火期间只见到一个女孩,估摸着还没成年,但心智应该也蛮成熟了。
月光褪去,她从远处赶来,在火光面前显露出她那张充满童真的脸,黄色齐肩的首发,白净的面容,清澈的双眼。
“先生,我不会生火,能不能容忍我到篝火旁来,月亮出来后马上我就走。”
他没有刻意的敌意,但也保持着警惕。
如果答应她,她来到这个篝火旁后,他们就会共享一个梦境,这个梦境将会是笔记本中存在的一个故事,那么如果她是外来者的话,就有可能会偷走这个故事。
但他的使命告诉他不能够将这个女孩首截了当地拒之门外,如果女孩被放逐到完全的黑夜中,那么她将会得到一个混乱的濒临崩溃的梦境。
如果她的意志不够坚定,存在的动机不够强大,将会是一种堕落式的迷失,是灵魂的惨死。
更为重要的是,那样神的完整性就消失了。
“可以,但也没必要这么急着走呀。
在这里难不成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必须得做吗?”
他在试探那个女孩,对于这种如此迫切地想要表达自己毫无恶意的行为固然是值得怀疑的。
“我没有自己的归宿,失去了我的故事。
我得抓紧一点,不然,天亮后我会消失的。”
“失去?
意思是你曾经拥有一个故事。”
“没错,事实上,每个人曾经都拥有自己的故事,只不过神把我们都给忘记了,我要想存在,就必须得在天亮前找到我的故事。
先生,您……不知道吗?
还是说,您是外来者。”
“你认为外来者是被动的一方?
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你而己。
当然,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你大可回过头,转身步入黑夜。”
“不了,我相信您先生。”
女孩又小幅度地向前挪了两步,是那么有分寸。
接着她便盘起了腿,就地坐下。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要不我们交换一下名字吧。”
“不必了先生,既然明天我就要离去,那么何必在今日知道彼此的名字。
反正,在黎明到来之后,我们就更不可能会再见面了。”
他见她知道所有身为一个人格所应该知道的所有事情,也是逐渐对她放下了警惕。
但是,接下来的梦境才是最为关键的。
他必须得提前找到她,以防她耍什么花样。
“那么是时候做梦了,祝你能梦见故乡。”
女孩笑着对他说,接着便像不惧光一样,面朝着火堆,睡着了。
紧接着,他也进入了那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