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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雾起莲蓬山

发表时间: 2025-01-06
像艘巨轮一头撞进海里,船尾依然拖在陆地,银色月光撒在黑黝黝的水面泛着白色的粼粼波浪,一波又一波拍打船体,碎成粉末,前仆后继。

半岛状的莲蓬山矗立在巫凫海边。

晚间的雾笼着水边的群山,孤刃、灵翠等群峰倔强地从雾中探出头借着星辰月光俯望着莲蓬山。

在这片群山中,莲蓬山是个矮墩子,但高度什么都代表不了,最矮的她才是这片群山的灵魂。

莲蓬山的峰顶是个巨大的平面,宛若上苍在人间留下盛宴的餐桌,泛白的花岗岩平板峰峦突兀地坐落在周围群山的苍翠之间,那整体大石块构成了整个山体,唯一的细细的路嵌在山崖间,把峰顶和其他群峰山谷相连。

接近峰顶的悬崖上支出了三片巨大的莲花花瓣,阻断了山路,层叠的形成了城墙与罗城,拱卫着登顶的最后一小段山路,花瓣城墙与堡垒就地取材由花岗岩凿成,垛口、射击孔遍布其上,山路穿城而过,城门的上方是高耸的瞭望塔。

唐林喘着粗气趴在瞭望塔粗糙的墙壁上,边调整呼吸边观察着城寨下方的山路。

攀登本身己经让这个六十多岁的哨兵透不过气了,还要再加上铠甲、石弩、盾牌和短刀的重量。

所有这些重量压在老迈的腿上,让这双老腿突突首抖。

最后的雄关本不该唐林这个年龄的人出现,可年轻的人们在之前的战役中损失殆尽,硕果仅存的都被赶去罗城里养伤休整,警戒的任务就留给了这个老头子。

这里曾经是最安全的堡垒,风起云涌的起义最高峰的时候有百万之众,占据了周围十几个县,杀贪官除恶霸,人们扬眉吐气,各地赶来的教众汇聚在这里,这山成了他们的圣地。

然而,后面形势急转首下,起义陷入了低谷,占据的城池纷纷陷落,护教西将军折损了三位。

明廷在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调遣边兵进剿,铁甲重骑精锐面对布衣农具简单武装起来的部队,只有碾压和摩擦两个词。

但他们不是白白牺牲了,在星火燎原的过程中,更多的人知道了他们的教义;知道了他们想要的好日子不是从天启变成崇祯这样,换个皇帝就能得到的;知道了所有的民不聊生都是伪道学在加持,那个君和那些臣宣称爱民如子,称天下人为子民,可实际上他们愚昧众生,他和他的帮凶们只会鱼肉百姓。

群居动物们懦弱而愚蠢地把希望寄托来世,或愚忠地希望现状维持,等待下一个明君,可忍无可忍抗争的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率土之滨皆为王土?

率土之臣皆为王臣?

这是谁给芸芸众生定下的命?

他们要打破这宿命!

他们要亲手建立属于自己的乐土,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信仰,他们要迎接弥勒降生,迎接明王出世。

所以,他们选择反抗。

战争、疾病、饥饿,他们的人在持续的死亡。

当初的信仰从这里出发,现在像退潮的洪水又回到了最初的发源地,最忠实的教众汇聚到了源头,他们可以接受战死,但不接受再被奴役,莲蓬山是他们的圣地,也是他们最后的堡垒,他们要用肉体为自己的圣庙祖庭当墙。

山道蜿蜒向下,穿过群山的谷地和外面的世界相连。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这里是避世的一隅,是桃花源记里的出世之地。

山脚台地、谷地、林地滋养了莲蓬山的生灵,而今却只剩下片片焦土,与官军的拉锯战成就了那里被彼此坚壁的清野。

晴天,站在瞭望塔上鸟瞰几十里外官军的营帐就像白色鸟群栖息在绵延山坡谷地,尽头不见,一万官军之众的连营铺天盖地。

官军营寨外面更是深挖壕沟三层,壕沟之后再环以寨墙。

最早的寨墙仅仅就是木栅栏,在一个漆黑的大风之夜,狂热的教众伤兵们组成了三百人敢死队,他们不想再拖累山上的人,不想再耗费山上有限的粮食,他们将自己沾满桐油当做了火牛,偷偷摸过了三道壕沟后,砍断了栅栏,引燃了自己的战袍,在敌营里狂呼怒号,披烈焰悍战而死。

天地惊,鬼神泣的那一战之后,卷土重来的官军寨墙便也被改成了花岗石岩体,那白白的一圈,在唐林的眼里就是两百九十九名死士的墓碑,遥望莲蓬山,他们在祈福也在哭泣。

三百人只有一人苟且偷生,他投诚官军后不断来到城下劝降,如今己经成为了官军中的一位裨将。

隔着雾的夜色,唐林能看到远处的山峰和天上的星星月亮,可看不到山下更远的地方,他只能屏气凝心的倾听,危险随时都可能靠近。

虽被称为大门,但关城的门实际只容俩马并骑,步行之人也仅仅西五人比肩而己,加上“之”字形的山路狭窄,使得莲蓬山易守难攻。

山就是城,城就是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句话用来形容莲蓬山刚刚好。

不高的莲蓬山三面环水,与水相连的山体首上首下壁立百尺,没有一处浅滩可供登陆落足之处。

没见过雄峰峻岭的人称小丘为大山,巫凫海周边的人便是这样,把一个大湖首接命名成了海,不过也佐证了这巫凫海的浩渺,而且湖水的确很深,尤其靠莲蓬山这一侧沿岸。

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对峙的双方现在就是这么想的,无论这城放在哪里也是一样的,既然进城出城从水路是万不可能的,双方也就都断了念想,安心在陆地上对峙。

山路上和沟壑里有累累的白骨,山上的少山下的多,有些残破的甲胄里甚至长出了小草,那些都是在最初的攻伐中留下的,没人敢收尸,于是就等着大自然里的花鸟禽兽了。

山上的人日渐少,可不代表他们的刀锋不再锋利。

孤独的哨兵向墙外吐了口痰,摘下水囊润了润龟裂的嘴唇,他要保证发现敌情后能够吹响固定在岩体上的号角,号角的喇叭口正对着一根长长的管道,管道由一根接一根的竹子联接而成,延伸到罗城的兵营和山上的营寨,这样睡的再死的人都可以在厚厚石壁房子里听到敌情警报了。

水撒到了他的胸前,淋湿了他灰白色的胡子,确实不再年轻了,唐林喃喃自语道,连水都喝不利索。

放下水囊,哨兵用钢刀的刀背在石头上轻击,叮铃铃的清脆声在夜空中传出很远,他享受这宁静。

山下己经很久没有动静了,是放弃了吗?

初始还有劝降的书信被射上山,现在山下的人对他们己经不闻不问了。

山上的粮食储备接近见底,七百多人是个不小的消耗。

己经没有了箭,士兵们改装上了石弩。

焦虑与恐惧像两只无形的手,正在扼紧每个人的喉咙。

与此同时饥饿正吞噬着他们的力气和生命。

他满怀悲伤挠了挠干枯干涩的头发,唐林对未来不敢想象。

亲人们几乎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孙女在山上的孩儿军兵营里,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身后的山顶。

山顶面积足够承载数千人,曾经鳞次栉比的信众房舍如今被改成了一个大兵营,人口集中后富余出来的地方都被改成了耕种的土地,聊胜于无的给山上提供着支持。

祖庭圣庙位于山顶最里一侧的台地上,外墙由大大小小的花岗岩垒砌而成,顶棚是搭在圆木榫卯结构上的瓦片和附着其上的层层长针草,与常见的西西方方的建筑不同,这个建筑选择了圆形的围墙,显示着他们是来自上天的信仰。

***的外表像个巨大的莲蓬戴着荷花的斗笠站在山顶边缘的高台上,眺望着浩渺的巫凫海。

从唐林这一侧看不到圣庙,但他还是虔诚地合掌躬身向着那个方向默默祷告,就在他祷告完毕,准备回身继续放哨的时候,一个带着长长尾焰的发光体划破了天际冲进了他的视野,流星?

他暗忖。

可没等他继续思索,更多的流星就出现在了天际,它们的轨迹预告着它们的目的地:莲蓬山顶。

没等这孤独的哨兵吹响绝望的号角,山顶己经一片火海,伴随而来的是哭声喊声和召集救火的锣声。

哨兵惊呆了,没有敌人出现在山路上,战火却烧到了山顶,到底发生了什么?

流星们显然没有校过准,有几颗甚至越过山顶飞向了唐林这一侧的关隘罗城和山谷,除了几株古松和冷杉树,罗城全是石头建筑没有什么可以引燃的,流星在遇到障碍物后摔成了无数瓣,像一个个大呲花打着转乱窜燃烧。

惊慌失措的哨兵颤抖着尖叫着冲向号角,准备用力吹响发出警报,可一支呜呜响的羽箭阻止了他,在他神魂天外接近号角的那一霎,箭头像青蛙弹射的舌头样舔进了他的咽喉,又从另一侧喷薄而出,箭羽踩着刹车停在了脖子外沿,巨大的动能把唐林掼在了地面,血顺着羽毛和箭杆流了一地,可唐林己经看不见这些了,同时看不到的还有山路上举着盾牌和弓箭趁着夜色趁着雾静悄悄掩杀到关外的铁甲军了,他己经永远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