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下了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赵原村家家户户都走出了家门,享受这难得的温暖阳光,同时,大家也不约而同的都朝老赵家走去。
因为老赵家今天有件稀罕事,都想去看看。
老赵家位于村东头数第三间,东边隔壁是老赵大哥的家。
此时的老赵正站在门口,迎接着每一位来到自己家的村民。
但从老赵的脸上却是难找笑容,而村民对此也好像毫不在意。
很快,老赵家不太大的屋子,就挤满了村民,变得热闹了起来。
“大家都静一下,先听我说。”
站在凳子上的里长大声喊道。
热闹的村民,很快就静了下来。
“现在家家户户村民都来了,老赵的滴血验亲仪式正式开始!”
里长话音刚落,人群又是一阵的躁动。
站在后排的村民,使劲伸长了脖子,就想让自己也能看个真切。
没错,老赵家今天的稀罕事,就是老赵要搞滴血验亲。
老赵今年七十一,光棍了六十八年,好不容易找个老伴,七十岁时有了个大胖小子。
儿子刚出生时,老赵不管走到哪,都是一蹦三尺高。
为了儿子健康成长,老赵花了大本钱,特意找人为儿子取名为一个熠字。
老赵七十岁生儿子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附近的七里八乡。
大家对此都议论纷纷,有人觉得很神奇。
但各种流言蜚语,也不可避免传入了老赵耳中。
赵熠满周岁后,实在无法忍受的老赵,决定做一次滴血认亲,来堵住那些人的嘴。
老赵妻子抱着一岁的赵熠,来到了仪式现场。
幼小的赵熠第一次见到如此多人来到家中,不但不害怕,还见人就笑,这也是大家都喜欢赵熠的原因。
具体操作由里长来执行。
“哇!”
随着赵熠发出第一声啼哭,仪式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都死死的盯着桌上那只盛满了清水的碗。
“融了!”
所有人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大家都很激动,只是老赵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宣布,赵熠是老赵的儿子。”
里长大声喊出的话,为今天老赵家的活动做了总结。
村民很快就各自回了家,老赵和妻子也回到了堂屋。
但此时的老赵,脸上却是没一点笑容,相反,还愁容满面。
老赵隔壁的大哥家,没一人来老赵家,但他们又不承认赵熠这个侄子。
但老赵很快就转变了想法,因为自己有儿子,其他的都不算事。
就这样,赵熠在父母亲的爱护照养下,快快乐乐的过了几年。
赵熠也长大到了五岁。
后来大伯来到赵熠家中,将赵熠带到了隔壁大伯家。
赵熠的家则被大伯锁了起来,谁都不让进,也包括赵熠。
至此,赵熠再也没有再见过自己的父母。
一晃又过去了十年。
又是一年腊月二十八,雪后的赵原村,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十五岁的赵熠也己长成一位翩翩少年。
虽说长年吃糠咽菜,上身一件破夹袄也极为不合身,裤腿也是一条裤腿长,一条裤腿短,但还是遮盖不住,赵熠眉宇间的那股英气。
此时的赵熠正在后院烧开水,烧水用的柴是赵熠几天前从后山捡来的。
赵广大儿子赵桐,半年前出门,今天回了家,赵熠烧水是赵桐要泡热水脚。
赵熠就是赵广家的长工。
但和其他的长工不一样的是,赵熠只能吃一些谷糠杂食,赵广甚至用米饭喂猪,也不给赵熠吃一口。
只是赵广没想到的是,每天都要喂猪的赵熠,会想着从猪口夺食。
只是可怜了那只被赵熠喂养了三年的老母猪,三年来吃的全是赵熠吃剩下的。
“小崽子,热水还没烧好啊!”
赵广妻子刘氏来到了后院。
大儿子在外半年,今天回了家,她一首都很兴奋,但这一切都和赵熠无关。
按辈分,刘氏应该称呼赵熠为二叔,但现在却是小崽子。
“马上就好了。”
赵熠大声回应着。
“磨磨蹭蹭的,快点!”
刘氏极为不耐烦的离开了后院。
赵广一家西口,妻子刘氏。
大儿子赵桐,二十二岁,不喜读书,学了几年武术。
最近两年,出门就是大半年,没人知道去干了什么,大家也就当他是二混子。
小儿子赵乾,十九岁,读过几年私塾,喜欢舞文弄墨,是赵广家认字最多的人。
“滋~滋~滋”水终于烧开了,赵熠提起水壶就朝堂屋走去。
赵桐正一脸怒气的坐在洗脚桶旁等着赵熠。
这样的事情,对赵熠来说是常事,赵熠从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今天的赵桐和以往确实有点不一样。
以前回家,都是一脸的喜色,今天好像看哪都不顺眼。
对准洗脚桶,赵熠就开始倒开水。
突然,赵桐“啊!”
的一声惨叫,吓了赵熠一跳。
“你个小野种想要烫死我啊!”
溅起的水滴掉到了赵桐的脚上。
紧接着,己站起的赵桐对着赵熠就踢了一脚。
冷不丁的一脚,让赵熠一***就坐到了地上,手上还没倒完热水的水壶,也被抛到了空中。
“咣当!”
一声,水壶掉到了地上,里面的热水很快就流满了整个堂屋。
“我不是野种,我是我爹的儿子!”
缓了一下的赵熠,大声的对着赵桐说道。
什么都可以无所谓的赵熠,不能容忍有人说自己是野种。
“你还敢顶嘴!”
说罢,赵桐就对着赵熠把自己的所学,都使了一遍。
可怜的赵熠,很快就遍体鳞伤,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等到赵桐打完停手,赵广终于跑到了赵熠的身旁。
伸手探了下赵熠的鼻息。
“没事!
送回房间去。”
赵广抬头,对着小儿子赵乾说道。
就这样,两人架着半昏迷的赵熠,回到了赵熠的房间,赵广家废弃的猪圈。
赵熠自己的家,此时还是被锁着,钥匙现在到了赵广的手中。
同样,赵广不允许赵熠进去。
赵广本在家中院落西南角搭了个窝棚,作为赵熠的房间。
但有好心村民实在看不过,找到了里长。
害怕里长的赵广只能答应,让赵熠住进了废弃的猪圈,赵熠也终于有了一间砖瓦房。
这就是赵熠现在的家。
放下赵熠,赵广父子就离开了,门也没关上,冷风只往房间里吹。
经过赵广父子的折腾,和现在的冷风吹,赵熠清醒了很多,只是浑身疼的难受。
挣扎着,赵熠把门关上后,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房间内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有一张小方凳,再没有其他家具。
床上的被子,是大伯从赵熠家中拿来的,赵熠己经用了十年。
但其他的东西,赵熠就从没有再见过。
没有褥子,赵熠在床上垫上了几层稻草。
稻草是经过刘氏同意后才垫上的。
她担心赵熠真被这天气冻着,那就少了一个免费长工。
在稻草垫着的床上躺了一会后,赵熠终于感觉舒服了些,浑身也没有那么疼痛了。
但赵桐的话,让赵熠始终不能忘记,伤心的泪水也流了下来。
许久,赵熠发现,好像有人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并走了进来。
“谁?”
赵熠从床上坐了起来,但并没有看清来人的样貌。
“熠儿,这些年你受苦了,都怪父亲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爹,真的是你吗?”
赵熠很惊讶,是父亲的声音。
说完,赵熠跳下床,就要朝门口跑去。
只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疼痛感袭来,让赵熠一下床,就重重的坐到了床边。
“熠儿,你不要过来,爹只有几句话和你说。”
“不,我要到你身边去。”
“你过不来,就在那里听我说。”
赵熠没有听父亲的话,艰难的站了起来,就要朝父亲走去。
就当赵熠即将走到父亲身边时,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犹如抬起的双手,一把就将赵熠推回到了床边。
没有任何防备的赵熠,后背再次遭到了撞击。
钻心的疼痛,让赵熠不得不在床边坐了下来,不敢再走过去。
“熠儿,你就在那里听我说。”
对自己摔倒,父亲好似看不见一般的语气,让赵熠很难过。
“爹,你说吧。”
“有人说七十岁的老头还能生儿子,这肯定有问题。”
“没有问题,我就是爹的儿子。”
赵熠不明白父亲说这话的意思,但赵桐说过的话,赵熠忘不掉。
“对,熠儿,没有问题,你就是爹的儿子。”
“爹,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赵熠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一首往东走,有座岛,只要到了岛上,你就全明白了。”
“什么岛?
它在哪里?”
“一首往东,你就能找到。”
“爹!”
赵熠一声大喊,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一场梦。
被惊醒的赵熠,努力让自己平缓了下来。
寒冬腊月的天气,额头上的汗珠,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赵熠抬手抹掉了额头的汗珠,又躺了下来。
这些年来,赵熠时常会梦见自己的父亲,但从不像今日一般。
梦中的赵熠想拉住父亲不让走,但怎么都拉不住。
父亲让自己一首朝东走,就什么都会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呢?
十五年来,赵熠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赵原乡,也只去过一次。
那是赵广让赵熠和他一起,将家中多余的粮食,搬去乡里卖。
只是赵原乡确实是在赵原村东边。
难道父亲是让自己,继续朝比赵原乡更远的地方去吗?
要想一首朝东去,自己又没有钱,那要怎么办呢?
只能是多赚钱。
脑子里面稀里糊涂乱想的赵熠,迷迷糊糊中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