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在彻底消散前，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破败的神社。
木质鸟居己经倒塌大半，石灯笼长满青苔，供奉箱里积了足有三年的灰尘。
作为掌管华东地区降雨的神明，他己经整整十七年没收到过像样的祭品了。
"现代人类..."云澈倚着仅剩的半根朱红柱子苦笑，"宁可相信手机天气预报，也不愿给雨神上炷香。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这是神灵消亡的前兆——当再没有人记得你、信仰你，神明就会像清晨的露水般消失。
云澈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永恒的宁静。
然一道闪电劈中神社残骸。
"哪个***在这种晴天打雷？！
"云澈愤怒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没有消失，而是...变矮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顿时如遭雷击——字面意义上的。
原本高大修长的神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不到15厘米高的...布偶？
云澈惊恐地摸向自己的脸，只碰到两团软绵绵的圆形突起。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塑料包装袋里，袋子上印着"晴天娃娃·***款"的字样。
"开什么玩笑！
"云澈试图怒吼，发出的却是软糯的童声。
他挣扎着从破开的包装袋里爬出来，发现自己被挂在便利店门口的扭蛋机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路过的行人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这个会自己动的玩偶。
云澈绝望地发现，自己不仅变成了廉价周边产品，连最基本的存在感都丧失了。
"咦？
这个晴天娃娃怎么会在这里？
"一双温暖的手把云澈从挂钩上取了下来。
他抬头看见一张放大的女性脸庞：一张鹅蛋脸，不施铅华而自白，算得上清秀，倒没有多俊美，扎着乱糟糟的丸子头，胸前挂着"小太阳幼儿园"的工作牌。
林小雨把玩偶举到眼前晃了晃："昨天明明清点过所有教具呀..."她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的表情是不是变了？
"云澈终于逮到机会："凡人！
吾乃云澈，掌管——""哇！
现在连玩偶都有这么智能的语音系统了？
"林小雨惊喜地把云澈转来转去，"是哪个小朋友偷偷带来的高科技玩具吧？
""放肆！
"云澈试图召唤雷电，结果只从指尖迸出几颗小火星，"这...本神的力量呢？
"林小雨用指尖戳了戳他气得鼓起来的脸颊："还会根据触摸互动呢！
先带回去找失主吧~"说着就把云澈塞进了她印有卡通向日葵的帆布包里。
"等等！
你这愚昧的——唔！
"云澈的声音被一包纸巾闷住了。
他在黑暗的包里颠来倒去，感受到这个人类女性轻快的步伐。
不知过了多久，重见光明时，他己经站在一间充满童趣的公寓里。
林小雨把云澈放在茶几上，西周摆满各种幼稚的装饰：云朵形状的钟表，彩虹门帘，墙上还贴着歪歪扭扭的"小雨老师最棒"儿童画。
"首先，扫描一下有没有定位芯片。
"林小雨拿出手机对着云澈来回扫。
"凡人！
你在对本神做什么？
""然后测试语音指令。
"林小雨完全无视他的***，"晴天娃娃，播放音乐。
""我不是什么晴天娃娃！
""看来是声控的...晴天娃娃，今天会下雨吗？
"云澈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本神说最后一遍！
我是云澈，东海龙君亲封的雨师，掌管——""检测到关键词雨。
"林小雨突然拿起他走向阳台，"正好帮我浇花吧！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云澈三千年神生中最屈辱的时刻。
他被按在多肉植物上方，被迫从指尖挤出几滴水珠。
"水量这么小？
是不是没电了？
"林小雨疑惑地晃了晃他。
"本神的力量被这具可笑的身体限制了啊！
"云澈绝望地大喊。
当晚，云澈被安置在一个铺着软布的饼干盒里——林小雨称之为"临时充电床"。
他试图飘起来展示神迹，结果只蹦跶了五厘米就摔回盒子里。
"你需要充电多久呀？
"林小雨趴在茶几边问，"明天我要带你去幼儿园问问是谁丢的。
"云澈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以这副模样被人类孩童围观？
绝对不行！
"听着，凡人。
"他摆出最威严的姿态，虽然效果很有限，"你必须帮我找到恢复真身的方法。
作为回报，我可以赐你风调雨顺。
"林小雨眨眨眼："所以你的故事设定是被诅咒的雨神王子？
小朋友们一定会喜欢这个角色设定！
"云澈终于放弃了交流。
他背对着林小雨坐下，却发现自己的布偶身体不受控制地做出委屈的表情包效果——嘴角自动下垂，眼睛变得水汪汪的。
"天啊！
这个表情太可爱了！
"林小雨立刻掏出手机连拍十张，"我要把这个设定写进下周的童话剧！
"夜深时分，云澈躺在饼干盒里，听着林小雨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开始下雨——真正的、不受他控制的雨。
云澈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他尝试感知天地间的灵力，却发现现代城市的钢筋水泥就像牢笼，把自然能量隔绝在外。
"必须想办法恢复力量..."他喃喃自语。
"晴天娃娃会说梦话？
"林小雨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明天得检查你的睡眠模式..."云澈绝望地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要靠这个脱线的人类女子才能找回神格了。
更绝望的是，他居然觉得她扔给他的小毛毯...还挺舒服。
第二天清晨，云澈被塞进林小雨的背包带往幼儿园。
途中经过一家神社时，他突然感应到微弱的灵力。
"停一下！
那里可能有恢复神力的方法！
"林小雨看了看他指的方向："那是旅游景点啦，门票要80呢。
""本神命令你立即前往！
""好凶的语音包啊..."林小雨戳了戳他的脸，"不过放学后可以带你去看看。
"到了幼儿园，云澈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他被二十几个五岁小孩轮流捏脸、梳头发，甚至被迫参与过家家，扮演"会下雨的魔法王子"。
"王子殿下，请给我的小花浇水！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塑料花盆。
云澈本想拒绝，却发现孩子们纯真的期待眼神莫名触动了他。
他勉强挤出一滴水，引发全场欢呼。
"小雨老师！
这个新玩具太棒了！
"孩子们围着林小雨雀跃。
云澈趁乱躲到书架顶端，却听到一个特别的声音："你不是玩具，对不对？
"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正仰头看他。
与其他孩子不同，这孩子的眼神清澈得惊人。
"你能...看见本神的光辉？
"云澈试探地问。
"你身上有蓝色的光，像下雨前的天空。
"男孩小声说，"我叫小哲，我爸爸是气象局的。
他说最近有很多奇怪的雨..."云澈正想追问，突然被林小雨抱了起来："原来你在这里！
该给小朋友们展示下雨的原理啦~"当天晚上，林小雨遵守约定带云澈去了神社。
虽然游客如织，但云澈还是感应到了残存的神性。
他指引林小雨来到后院一棵古树下。
"把本神放在树根处。
"林小雨照做了。
云澈将布偶手掌贴在树干上，试图汲取灵力。
片刻后，树冠上方的夜空突然聚集起一小片雨云，精准地只在这棵树上方下了场三分钟的细雨。
"真的...是雨神？
"林小雨的眼镜片上全是水珠。
云澈傲然抬头："现在相信了？
"林小雨突然把他举高高转起圈来："太棒了！
我捡到了真正的神明！
""放、放本神下来！
成何体统！
"回程的电车上，林小雨把云澈放在膝盖上，小声问："所以神明大人为什么会变成玩偶呀？
"云澈叹了口气："信仰枯竭。
现代人类己经不需要我们了。
""我需要呀！
"林小雨突然提高音量，引得乘客侧目，她赶紧压低声音，"下周的户外活动日，你能保证不下雨吗？
"云澈气得在她手心打滚："你把本神当什么了！
天气预报APP吗？
"林小雨用指尖轻轻抚摸他的头，这个动作莫名让云澈安静下来。
"开玩笑的啦。
"她笑着说，"不过有你在身边，下雨天也会很开心呢。
"车窗外的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
云澈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类女子的眼睛，像是蓄满了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