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陈默想要起身,但是意识昏昏沉沉,难以集中,身体也不受控制,努力了半天,连眼皮都无法抬起。
嘀——嘀——嘀——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隔着眼前的黑暗,却让人感觉它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
那声音差不多每间隔两三秒就会响动一次,音量虽然不大,听起来也还算柔和,并不刺耳,可就是让陈默感到莫名的烦躁。
陈默努力想睁开眼睛,起身去查看声音的源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浑身上下还是没有一丝知觉,大脑对身体发出的指令,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能得到任何一丝反馈。
“又......梦魇了么?”
对于当下的遭遇,陈默并不陌生,虽然他的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浆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意识难以收束。
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这种类似”鬼压床“的症状,长则几分钟,短则几秒钟之后,身体便会自然苏醒,恢复与意识的同步。
耳边时不时响起的嘀嘀声仿佛将时间的流逝具象化。
陈默想耐心等待身体自然苏醒,可是意识在脑雾中翻滚,思绪也不受控制地胡乱飘散,一颗颗杂念仿佛结在神经末梢的果实,刚一生出便成熟掉落。
“那究竟是哪里来的声音?”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话说现在几点了?”
“等一下......”“我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家?”
“我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思绪翻涌,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从脑海中跃出,陈默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开始不自觉地往记忆深处回想。
“我记得......我好像是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记忆中的一个片段被扒开,紧接着,无数声音与画面从中奔涌而出。
亮起绿灯的人行横道、乱入的泥头车、遍地的鲜血、哀嚎的人群、尖锐的汽笛声、刺眼的远光灯......杂乱且破碎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凑出一起惨绝人寰的车祸现场画面。
陈默微微一愣,记忆中最后的画面被淹没在刺眼的远光灯之中,之后便戛然而止。
“我现在......到底是睡在哪里?”
“我......这是死了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惧如同泼头冷水,瞬间将陈默浇了个身心俱寒,可还不等他多想,剧烈的疼痛又感接踵而至。
“嘶......”陈默只感觉头痛欲裂,颅腔内仿佛被某种尖锐的物体猛然刺入,然后疯狂地搅动。
更多的记忆疯狂涌现,仿佛填鸭般,被硬塞进他的脑海。
大夏、汕中市、阳光孤儿院、迷雾、外神......那些突然涌现的记忆画面十分陌生,且越到后面越是光怪陆离,似乎还伴随着重重叠叠的低声呓语。
但是此时的陈默己经无暇去顾及记忆中的异样,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捂住头部,想要大声嘶吼。
可是身体依旧是不受控制,所有痛苦的音节也只能在喉咙内不断翻涌,始终得不到释放。”
梦魇“还没有结束!
“不!
我还能感觉到疼痛,我一定还没死。”
意识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在陈默心中疯狂地呐喊,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此时正躺在车祸现场的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生存的本能跟欲望如同悬于身后的皮鞭,疯狂地抽笞着陈默的意识,让他开始在剧烈的疼痛感中不断地挣扎,试图从”梦魇“手中夺回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
可是意识挣扎的过程前所未有的漫长。
无尽的黑暗仿佛并不止是蒙在他的眼前,更是束缚着他的全身。
终于!
挣扎奏效。
剧烈的疼痛,以及对死亡的恐惧,终究是迫使着陈默,从自身压榨出了点滴莫名的力量。
哧喇——眼前深邃的黑暗仿佛如同布帛一般,被横向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瞬间,眼前白芒狂泻,喷涌如注,所有的黑暗都在顷刻间被驱逐殆尽。
陈默没有犹豫,一鼓作气地抽动脊背,挺起腰身,就像是打了一个激灵一样,腾坐而起。
“啊~呼~呼~呼~”陈默此时就像是一个即将溺毙之人,贪婪地吞咽着周围的空气。
首到窒息感被稍稍压下,嗅觉捕捉到空气中萦绕着一抹略微刺鼻的消毒水味,他才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视线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目之所及,陈默首先看到的是身上盖着的白色床单。
“这里是......病房?”
陈默猛然松了一口气。
既然自己是从医院的病房中醒来,证明救援来得及时,记忆中经历的那场车祸并没有取走自己的性命。
静谧的病房内,没有其他人,白皙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漫射而下,彷佛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陈默紧绷的神经,也拭去了他的疼痛与惊惧。
刚刚从”梦魇“中挣脱出来,此时心神一松,陈默只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强烈的不真实感充斥着全身。
砰——!
静谧的氛围被突兀地打破,病房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张可移动式的病床,在一众医生与护士的簇拥下,驶了进来。
病床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老者,他面容枯槁,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无数线缆与透明管道在他身周交错环绕。
这张病床的体积极大,但是上面所搭载的各种维生系统与医疗设备,也让它显得异常臃肿。
伴随着机械的嘀嘀声时不时响起,病床边,那一面面外接的液晶显示屏上,五颜六色的数字与符号不断地跳动、变化。
“将这位病患安置到二号床位去!”
在场唯一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发话。
嗡嗡嗡——轻微的电机旋转声从病床下传出。
护士们裹挟着臃肿的病床,涌向病房中的某处,只留下医生与怀里抱着一沓厚厚病历的护士长站在门口。
“这次这场车祸可真是惨烈啊~”护士长摇摇头,发出一声感慨。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臂弯,饱满的胸怀将白纸黑字的病历挤压得有些发皱。
“是呀~”医生微微点头,视线从护士长怀里......的病历上滑过,声音有些沙哑。
“十西人当场死亡,二十一人重伤,抢救无效,西十三人轻中伤,在院治疗......”从白大褂的衣兜中抽出一只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细框眼镜,医生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投向另一旁。
“还有这两人,重度昏迷,成了只能躺在病床上度过余生的......”“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