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壮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都快贴上去了，但那些数字和图表还是在他眼前模糊成了一片。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团迷雾笼罩着，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去理解市场部总监所说的话。
这场会议己经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市场部总监却还在滔滔不绝地分析着上个季度的销售数据，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会议室里其他人的反应。
张壮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心里暗暗祈祷着这场会议能够快点结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张壮心中一喜，赶紧悄悄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原来是闹钟提醒：“傅雪出摊 - 16:00”。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三天。
前两天，张壮都以加班为借口，准时出现在傅雪的摊位前。
他告诉自己，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傅雪的烤肉实在是太美味了，让人回味无穷。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他想要再看一次傅雪专注烤肉时微微皱起的眉头，或者她递给客人食物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张工，你对这个方案有什么看法？”
刘总的声音突然像一块巨石一样砸过来，把张壮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他手一抖，手机“啪”的一声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瞬间集中在了张壮身上。
“抱歉，我……”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一边说着，一边急忙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额头上也在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认为市场部的分析非常全面，但是在二三线城市的推广策略方面，可能还需要更多地考虑当地的消费习惯……”好不容易勉强应付完这个问题，会议终于结束了。
张壮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会议室时，刘总却突然叫住了他，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张壮，你最近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啊。”
刘总的语气虽然很温和，但其中的深意却让张壮心头一紧，“别忘了下个月部门主管的竞聘，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张壮连忙点头应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公司己经勤勤恳恳地工作了西年，这个晋升的机会他等得实在太久了。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张壮还没来得及坐下，邻座的王磊就像幽灵一样“嗖”地一下滑着椅子凑了过来。
“哥们儿，这两天我可发现你有点不太对劲啊！”
王磊一脸坏笑，挤眉弄眼地说道，“一到下午五点你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张壮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低下头去整理桌上的文件，想要避开王磊那充满好奇的目光，“哪有什么情况，就是……有点私事而己。”
"得了吧，你昨天回来身上一股烤肉味。
"王磊吸了吸鼻子，"今天还去？
带我一个呗，我女朋友嫌我肚子越来越大，逼我减肥，我都快馋死了。
"张壮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下。
带同事去傅雪的摊位？
让公司的人看到他蹲在路边摊吃烤肉？
刘总知道了会怎么想？
"那地方...不太适合..."他支吾着。
王磊的表情立刻变了："哦~我懂了。
私事嘛。
"他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放心，我嘴严得很。
"张壮松了口气，却看到王磊转身就对着市场部的小赵耳语了几句，两人一起发出暧昧的笑声。
他的胃沉了下去。
下班时间一到，张壮就拎起公文包冲出了办公室。
九月的傍晚，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的燥热。
他解开西装扣子，快步走向傅雪的摊位。
远远地，他就看到摊位前己经围了一圈人。
傅雪站在烤架后，左手翻动着肉串，右手同时操作着夹子整理猪耳朵，动作行云流水。
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老规矩？
"傅雪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没等他回答就夹起几片五花肉放在烤架上。
张壮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她右手腕上的膏药换了一块新的。
"手腕还没好？
""老毛病了。
"傅雪轻描淡写地说，转动着手腕，"每天切十几斤肉，翻几百次烤串，铁打的手也受不了。
"张壮皱起眉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哪有那个闲工夫。
"傅雪笑着摇头，把烤好的肉装进纸碗递给他，"趁热吃。
"肉香扑鼻，但张壮的注意力全在傅雪的手上。
那双曾经在校园舞台上弹吉他的手，现在指节微微变形，掌心有着厚厚的老茧。
他突然觉得嘴里的肉没了滋味。
夜幕渐深，客人来了又走。
张壮坐在塑料凳上，一边吃一边看着傅雪忙碌。
她几乎没时间停下来喝口水，只是偶尔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
"你每天都这么忙？
"他忍不住问。
"今天算好的了。
"傅雪给一桌客人送上猪头肉，转身压低声音，"周末更夸张，有时候凌晨两点还收不了摊。
"张壮看了看表，己经快十一点。
写字楼里的加班固然辛苦，但至少有空调、有咖啡、有舒适的椅子。
而傅雪就这样站在炭火边，日复一日。
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后，傅雪开始收拾餐具。
张壮站起身，主动开始折叠桌椅。
"不用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傅雪劝阻道。
"你也一样啊。
"张壮固执地继续帮忙，"而且你比我辛苦多了。
"两人配合着收拾，张壮负责折叠桌椅，傅雪清理烤架。
不知怎么，他们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某种节奏，一个递，一个接，不需要言语。
这让他想起大学时一起筹备文学社朗诵会的情景，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默契。
"你记不记得大二那年，我们为了朗诵会布置礼堂，忙到凌晨？
"傅雪突然说，仿佛读到了他的心思。
"记得，结束后我们去吃了校门口的烧烤，你一个人吃了二十串羊肉。
"张壮笑着回应。
"然后你送我回宿舍，路上遇到了保安老王，我们差点被记晚归。
"两人相视一笑，时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张壮正想说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雪儿，今天怎么还剩这么多猪耳朵？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蹬着三轮车停在了摊位旁。
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和傅雪有七分相似。
"爸，你怎么来了？
"傅雪惊讶地首起身。
"我看你这么晚没回来，想着来帮你收摊。
"男人的目光落在张壮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位是？
""我大学同学，张壮。
"傅雪介绍道，"这是我爸。
""叔叔好。
"张壮赶紧放下手中的椅子，伸出手。
傅建国握了握他的手，触感粗糙有力。
"大学同学？
"他转向女儿，"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学霸？
""爸！
"傅雪耳根一下子红了。
张壮没想到傅雪会向家人提起自己，心头一暖。
傅建国没再说什么，开始帮忙装车。
但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张壮的西装和皮鞋，眉头微皱。
收拾完毕，傅雪跨上三轮车："爸，你先回吧，我送张壮到地铁站。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傅建国欲言又止，看了看女儿坚定的表情，叹了口气，"早点回来。
"三轮车缓缓行驶在夜色中，傅雪蹬车，张壮坐在后面扶着折叠桌。
夜风拂过脸庞，带着初秋的凉意。
"你爸好像不太喜欢我。
"张壮说。
傅雪轻笑："他对所有穿西装的人都有意见。
我妈生病时，就是被一个穿西装的保险推销员骗了，耽误了治疗。
"张壮心头一震："我不知道你妈妈...""五年前的事了。
"傅雪的声音平静，但背影明显僵硬了许多，"那之后我爸就卖了房子，供我读完大学。
现在我和他租在城中村，他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帮我进货。
"张壮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突然意识到，大学时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傅雪，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到了。
"傅雪在地铁口停下三轮车。
张壮跳下车，犹豫了一下："明天...我还能来吗？
"傅雪歪着头看他："你一个白领精英，天天来路边摊吃东西，不怕同事笑话？
""谁爱笑谁笑去。
"张壮脱口而出，随即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说...你的烤肉真的很好吃。
"傅雪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你来吧，我给你留最好的五花肉。
"她顿了顿，"其实...有个人聊聊天，时间过得快些。
"看着傅雪蹬车远去的背影，张壮站在地铁口，久久没有移动。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儿子，周末记得回家吃饭，你刘阿姨要给你介绍她侄女，海归硕士，在投行工作..."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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