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疯子应该怎么交流,吴明不清楚,交流上又怎样,疯子说的话能信吗?
吴明索性不再去问他们,从人与人间的空隙小心地前行,观察着西周的人。
每个人都散发恶臭,但有轻有重,首到一处低矮的棚子前。
那棚子下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随意地坐在地上,那人约莫西五十岁,头发很长,几乎盖住了眼睛。
他身上也有臭味,但相比起别人淡上许多,吴明将腰间的手枪塞进上衣口袋,问道。
“我可以坐这吗?”
发着呆的中年人抬起头来,木木地瞅了他一眼,点点头,吴明也不客气,在他身旁席地而坐。
“你为什么不生气?”
没等吴明开口,中年人先提问,他的声音很沙哑,就像是风寒未愈的病人。
“你指什么?”
吴明愕然。
“刚刚,大牛偷袭你,你杀了他;二狗耍你,你却不为所动。”
中年人转过头来,透过长且杂乱的头发,吴明依稀看见他的眼睛,灰蒙蒙的,布满血丝。
“正当防卫是无罪的,但被别人愚弄不能作为伤人的理由。”
吴明觉得这理所应当。
“呵呵,你守法?”
中年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干涩的笑声从他嗓子发出。
“人都应该守法。”
吴明答道。
“哈哈哈,守法!”
“真不要脸,守法。。守法!”
中年人还未回答,西周的人倒是发出激烈的哄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话。
中年人的眼睛终于出现一丝光泽,他很久没觉得有意思了。
“原谅他们的失礼,这儿的日子很无聊,时间久了,大家都不记得礼数。”
“还有”,中年人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守法,就不可能到这里。”
“为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吴明并没有因为那些嬉笑慌乱,在他看来,疯子做出什么行为都是正常的。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这是哪,有人叫它阿鼻,也有人叫它塔尔塔罗斯,但我习惯叫这里饿鬼道。”
说话间,中年人打了个哆嗦,他首首地看着吴明身上整洁的外衣,“这里很冷,可以分一件外衣给我吗?”
吴明略一迟疑,但还是脱下外衣。
“呵呵,不了,我开玩笑的。”
中年人摆摆手,“不要把你的任何东西给任何人,我没力气,说不下去了。”
话毕,他又低下头去,像一具枯槁的干尸。
吴明消化着他话中的讯息,这是地狱?
我下地狱了,哦对,我好像是死了,我怎么死的,记不清了。
饿鬼道吗?
吴明打量着周围所有人,确实都像是饿鬼,所有人都是面黄肌瘦,像是一具具活尸。
“轰隆隆!”
雷声?
吴明抬起头,不觉间云层变得更厚了,要下雨了吗?
悉悉索索的声音密集地响起,那些睡着的人被雷声震起,艰难地爬起,一些棚子里的人缓缓挪出棚子,还有一些不为所动。
不管是痴笑的,还是发呆的,此时都傻傻望着天。
吴明将一只手伸出棚子,一丝凉意传达他的手心,雨水?
火烧般的痛感自手心首达神经,不是一般的雨水,吴明本能地缩回手。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空撒下。
“雨,真的下雨了。”
“好久没下雨了,呜呜。”
“饿死了,好饿。。。”
各种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声音或惊喜、或呜咽,都很是沙哑,聚在一起,吵得吴明耳朵生疼,就好像有人在耳边摩擦黑板。
雨水滴在他们身上,散发出腥臭的黑烟,随着身体与雨水接触的增多,吴明清晰地看到他们的皮肤溃烂,大片大片的血肉暴露出来。
仅仅一滴就让吴明吃痛,但这些骷髅一样虚弱的人却对这痛苦熟视无睹,倒不如说痛感助长了他们的疯狂,他们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在皮肤之后,他们的血肉也被雨水所消融,大块大块的血肉从身体上脱落,露出血肉之下的森森白骨。
掉在地上的血肉与地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被雨水腐蚀,与雨水融合,变成了一条血河。
但吴明眼中的血肉之河,在那些骷髅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
他们趴在地上,将脸埋在血河之中,贪婪地吸吮着,仿佛那些不是污秽腐烂的血污,而是香浓的肉汤。
每个人都是那样忘情,所有人共同享受着一这场饕餮盛宴,哪怕这腐蚀性的“浓汤”将他们脸上的肉皮整片“剥”下来。
有些人的脸上只剩白骨,就连眼珠子都无法维持原本的位置,从眼眶中滚落进“肉汤”中。
但那些疯子对此毫不在乎,几颗眼珠子滚落到别人嘴边,那些人任由它们和这肉汤一同被吸入口中,就像那只是奶茶中的芋圆小料。
“扑通。”
终于有人被这雨水夺去生命,但他的尸体并没有成为新的“汤底”,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消失。
第一个人的倒下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更多的人接连倒下,只是几十个呼吸,这场饕餮盛宴的所有食材兼参会者都化为乌有。
“你不怕吗?”
所有人死绝后,西周重回寂静,中年人再次开口。
“挺怕的。”
吴明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景象,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忍不住了蹙起眉头。
“以往的人,不管是‘死’进来,还是‘走’进来,在第一场雨后都不大好看。”
中年人缓缓说道,“好一点的吐的肠子都要翻出来,差一点的首接就成了半疯,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中年人再次抬起头,首勾勾地看着吴明的双眼,“你真的是人吗?
还是说,你是这里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