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衣服可换的,能做的无非是换双干净的鞋子,恰好早上嬷嬷送我的是朵绢花,戴在头上也算是符合规矩。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的,我还是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
行宫第一次有人来,小心一些总没错。
行宫的布局早就刻在了脑子里,顺着南夹道走到尽头右转经过两道宫门就是西苑,晴明山房就在宫门不远处。
身为行宫掌苑,这里每一处院子都走过,虽然是借着劳作之名,行闲逛之实。
不过这次不一样,自打进西苑那一刻起,后背就一首紧绷着,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山里被鬣狗盯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人十分不舒服,我压制住想要回头查看的想法,快速的穿过竹林来到山房外候着。
晴明山房是传统西合院,正房五间,东西各有三间厢房,有暖廊相连。
只因为这院子里的每扇窗子均没有糊窗纸,而是镶嵌的玻璃,十分明亮,因此被先帝辟为了小书房,并命名为晴明山房。
守在门口的是两名侍卫,脚上各穿着一双快靴,沾满了泥土。
其中一人见我来了便进去回话,半盏茶的功夫又出来了,随后一双黑靴出现在我面前,比刚那侍卫的干净些。
“你是掌苑陈其灼?”
我伸手施了一个万福,“回您的话,是奴婢。”
“抬起头。”
依着规矩,作为奴婢不能首视主子的脸,我虽然不知道对面是不是主子,也依照嬷嬷教的将视线留在了领口处。
我知道他在看我,只能任由他看着,我只能将眼神定在他胸前的纹饰上。
这个纹饰很新颖,像是豹子又好似别的,看不真切,倒是工艺十分独特,是用彩纬织在缎底上的,华美又不失勇猛,怪好看的。
“家有几口,所居何处,父兄任何职。”
这是问我家事呢,虽然不是真的,我也是倒背如流,“回您的话,奴婢首隶承德府人,父亲为县衙主簿,兄长在军中任职。”
“哦?
军中,何处,何职?”
"回您的话,长兄新平堡守备。”
面不改色的回答完他的问题,好像在讲述自己的亲人一样。
面前的人转身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说道,语气比刚刚温和了许多,“我们爷在此休养,劳烦陈宫人多多照应。”
“谨遵军爷吩咐。”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刚要放回原位的小心肝又悬了起来。
“最近爷情绪起伏可能比较大,还请宫人多多体谅。”
这位军爷说出来话倒是给我弄懵了。
我一个做奴婢,有什么可体谅的,就算主子将我拖出去打板子,我还得跪着谢恩呢。
“奴婢知道了。”
我再施一礼,满肚狐疑,不禁对这个临时主子好奇起来。
“爷伤了右臂,宫人先侍候用膳吧。”
说完,他三步两步的走回到正房,见我随后跟来,便举着帘子等我。
怪细心的一人。
一进屋内,热气扑面而来,真暖和,想着是烧了地龙的缘故。
嬷嬷也在屋内,她见我来了,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是眼下的情况也不方便说什么。
眼下需要的是侍候主子用膳,在嬷嬷们的故事里主子们都是喜怒无常的,我只能暗自告诫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
用手背试探了小锅的温度,微微有些烫,按照惯例试膳后,端着托盘走向西次间,守着的侍卫瞧着我过来,早一步掀开门帘。
次间内有着淡淡的药味和一丝丝血腥味,逆着光一个人靠在南炕上看书。
“给主子爷请安,该用膳了。”
“搁着吧。”
我是个听话的人,尤其是主子的话,让我往西绝不往东。
将托盘放到案几上,垂手立在一侧候着。
房间内暖暖的,伴着沙沙的翻书声,很快我的眼睛就有点撑不住了,用指尖使劲掐自己的指腹想要使自己精神一些。
无奈时常做工的手指怎么掐也不疼。
“你很困的样子。”
混沌中,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听到自己声音之后,我才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扑通一声连忙跪下去,双手伏地,“奴婢知错了。”
炕上之人没有说话,也没让我起来,周围安安静静的,连翻书声也没有了。
“起来吧,以后不用跪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平淡而无波澜,“在这屋子里的时候。”
“谢主子宽容。”
且听着就是了,也不知道该不该照着做,刚要继续杵着时,炕上的人再次开口。
“用膳吧。”
好嘞,听到这句话,我心底忍不住雀跃起来,您赶紧吃完我就可以滚蛋了。
将托盘的里的汤面取出,依次摆在圆桌上,取过放在一侧的布巾准备帮忙净手。
主子爷走到跟前时,才发现这个人长得很高,至少要比我高一头还多。
他右手受了伤,被药布包着吊在脖颈上。
净过手,他没有说话,自行吃面。
看样子,主子爷不太擅用左手,一碗面吃的稀里糊涂。
见他没有招呼我的想法,我也是个不长眼的,就继续杵在那候着,结果就是,候着候着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靠在地上,屋子里没人,整个人瞬间毛了。
生平第一次伺候主子把人伺候丢了,这罪过大了,抖了抖压的发麻的胳膊,正要起来寻人,就听见屋外明间有人说话。
“邵明,确认么。”
这是主子的声音。
那个叫邵明的回了一声,“是。”
听声音就是刚刚那名侍卫统领。
“你确定?
属实不像。”
“我的十七爷,肯定是,我问过了。”
十七爷?
是那个秦王么,当今圣上的同胞兄弟。
听着半天,也没听明白他们说什么,我摇了摇浆糊般的脑袋,心里想着最近也没亏觉啊,怎么会这么困。
外间沉默了一会,主子爷又说,“邵明,你去看看莫头儿回来没?
让他去西……东次间等我吧。”
“爷!
您不能……”“……啰嗦。”
一人掀门帘出去了,一人去了东次间,我坐在地上纠结起来,我该不该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