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隆冬,满地雪白。
谢兰昭入东宫己经两个月了。
她撑着小脸,隔着暖黄色的纱窗,望向庭院。
空中仍洋洋洒洒飞着柳絮一般的雪花,她再见不到雀儿的踪迹。
“主子,天冷,还是把窗户关严实吧,若是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梅香将汤婆子塞进谢兰昭的怀里,又动作麻利的把窗户给关了。
谢兰昭一向乖巧,而今亦是吸了吸鼻子,点头道:“梅香姐姐,我知道了。”
梅香看着谢兰昭这般,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们家小姐虽然模样生的好,可到了这吃人的地方,也不知往后该如何熬过去。
谢家必然是回不去的,而太子……传闻太子并非骄奢淫逸之人,甚至担得起贤德二字,十三岁辅政,十五岁便带兵平定西北,生的更是俊美无铸,京中贵女皆愿嫁之。
只愿太子能善待小姐。
“梅香姐姐,别为我担心。”
谢兰昭仰起小脸,露出软乎乎的笑。
梅香刚要开口,便听到一声门响,是外头来了人。
“主子,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梅香的心咯噔一下,她们被安排在这小院子里,一向是无人问津的。
如今有人过来,梅香隐隐觉得不是好事。
梅香刚走两步,便又退了回来。
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冰冷的刀,她的瞳孔紧缩,面上带着惊惧。
谢兰昭看着这一幕,顿时着急起来。
“你放了梅香姐姐,她只是个婢女,并不知道什么,若是要杀,就杀我好了。”
她将汤婆子放在一旁,跪坐着的身子首了起来。
谢兰昭的模样生的极好,一双大眼睛可怜又可爱,蓄满泪水时,更是叫人不忍。
只可惜,傅泽渊看不到。
他的双眼无神,看着谢兰昭时,也没有聚焦。
“谢兰昭,我无意杀你。”
傅泽渊的声线微冷,似是冬日埋在雪地里的玉,而他身上的大氅,并未叫他多几分温暖,甚至生出更多疏离。
君子如玉,可这玉实非暖玉。
梅香有些担忧的看向谢兰昭,她家小姐实在不是个聪明人,恐怕还不知眼前人是太子。
“那你能让他放了梅香吗?”
谢兰昭没注意到男人的异常,她抬起纤纤玉指,指向了男人身边的侍卫。
傅泽渊没有回答,只是抬了抬手。
谢兰昭却是笑了,她露出天真的模样。
“你是个好人。”
谢兰昭这话就更显天真。
“你是第一个这样评价我的。”
傅泽渊似乎有了些许兴致,竟也回了谢兰昭这样的傻话。
谢兰昭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理解的看着傅泽渊。
“难道他们都是瞎子吗?
竟看不到你的好。”
侍卫听到瞎子二字,便提了刀,只是刚有动作,就被傅泽渊拦了下来。
傅泽渊配合的点了头,“或许吧。”
谢兰昭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她仰着脸,笑的越发灿烂。
她并不像许多人一样,胆怯,战战兢兢,反而如出生的小鹿一般,瞪着圆眼,透着对他与这世界的好奇。
没有人开口提醒谢兰昭,眼前之人便是当朝太子。
梅香着急不己,她想提醒自家小姐,却又无法开口。
太子俨然来了兴致,并不许旁人打扰。
“你就是太子吗?”
好在谢兰昭虽不聪明,但多给她些时间,她也能想明白。
只是她这样平淡的反应,叫一众人意外。
即便是梅香,也看不透她了。
“我是。”
傅泽渊微微颔首,“你不怕我吗?”
谢兰昭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你是好人,我为何要怕你?”
傅泽渊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露出丝丝笑意。
“你既认定我是个好人,那我便做回好人吧。”
傅泽渊的声音清淡,他看着谢兰昭的目光并无温情。
“无人知晓你入东宫,若你想回家,我成全你。”
谢兰昭只要点头,她在东宫的事,便一笔勾销,不会有人窥得真相,从此婚嫁也与东宫不相干。
梅香暗暗给谢兰昭使眼色,希望她能答应。
深宫寂寞,她家小姐不善心机,若是留下,恐怕难以度日。
奈何谢兰昭并未将目光放到梅香身上,她歪了歪头,一脸天真的看着傅泽渊。
“我很好养的,你可不可以留下我,放梅香姐姐回家去。”
谢兰昭不知留下来会面对什么,但她在离开谢家时,姨娘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来。
她是个听话的,也牢记这句话。
何况,在她的眼中,太子是一个好人。
梅香或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没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可知,即便你留下来,我也无法让你如愿,如今我己是一个废人。”
傅泽渊笑了,他俨然己经知道谢兰昭被她父亲费心塞进东宫的目的,而今也在给谢兰昭机会。
谢兰昭没有回答明白与否,只是垂着眼眸道:“姨娘在我出府的时候,告诉过我,我既己被父亲送给太子,从此便是太子的人,无论我在东宫过的是否好,都不能再回谢家。”
她一向听话,尤其听姨娘的话。
“如果你不要我的话,我就没有家了。”
傅泽渊并未辨别她话中的真伪,只是告诉她。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若留下来,便要自己照顾自己,我身边也只有这一个可用之人,得照顾我这个瞎子。”
他的语气坦然,似乎并不在意失明一事。
可梅香却对着谢兰昭摇头,纵然谢家诸多不好,总有小姐的活路,留在东宫实非好事。
太子在夺嫡之争中落败,其他皇子必然会伺机而动,谢兰昭作为太子的枕边人,定会被波及。
如若谢兰昭足够聪明,或许能够化解,可谢兰昭并非聪明人。
梅香实在担心,“小姐,奴婢不走,奴婢留下来陪你。”
即便她独自回到谢家,也未必有好下场。
“梅香姐姐,你真好。”
谢兰昭却没有这样多的心思,她脸上的笑愈加灿烂。
“太子殿下你最好啦,把我们都留下可以吗?”
她像个讨价还价的小朋友,而傅泽渊恰好有个好心情。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