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穿了,哦不,陈禾活了,哦也不是,应该说,陈禾死了穿了活了又死了穿了又活了。
此刻死死活活不死不活死去活来的陈禾,正按着太阳穴,并不是头疼,而是烦躁。
任谁在一个世界苦苦煎熬十五年却落个横尸街头的下场,再去另一个世界夹缝求存好不容易熬上了顶峰结果一不留神又回到苦苦煎熬的最开头,谁都烦躁。
“小允在你们家这十几年,我们也很感谢你们,这里是五十万,就当是辛苦费了,从今天开始,她就跟我们回方家了。”
说话的妇人保养得宜,看着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说着感谢的话,眼里却都是鄙夷和施舍,仿佛打发乞丐一样。
陈家夫妇局促的坐着,对面的人光鲜亮丽,越发衬得他们黯然无色,陈父粗粝的手紧紧拽着衣角,哑着声音道:“不用这些,方夫人,只要小禾……不,小允,只要她回去过得好,您对她好,我们就什么都不要了。”
贵妇人却并未动容,反而又把卡往前推了推,“那怎么行,这么多年,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小允毕竟是我们方家的孩子,今天出了这个门,咱们就不要再有任何关系了,我想……二位也不希望小允以后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是麻雀窝出来的假凤凰。”
这话里的嫌弃意味己经十分明显,对面的人却好像毫无察觉,只是喏喏点头,“是的,是的,方夫人,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耽误小禾以后的生活的,我们……我们明天就搬走!”
陈禾几乎要气笑了,瞧瞧她的亲生母亲,生来就是上位者,养就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哪怕对方对她丢了十八年的女儿有养育之恩,也是这副自己在做善事的死样子,好像对方不接受就是不知好歹一样。
然而等她的目光落回陈家父母身上,又立刻柔和下来,这就是抚养她长大成人的父母,虽非亲生,却从来待她如珠如宝,在自己拮据的生活里,尽力为她建造了一座小城堡。
前世,哦不,前前世,她性子天真,虽然舍不得养父母,却也向往原本的“血浓于水”的家庭,在得到方氏夫妇一定会善待养父母并且会给弟弟提供一所好学校的承诺后,就回到了方家,只是那时无论是她还是陈家夫妻都不曾想到,那里不是公主瑰丽的宫殿,而是囚禁雀儿的牢笼,她在这牢笼里渐渐枯萎,慢慢死去,首到彻底消亡的那一刻,都没能逃出这名为“血脉”的牢狱。
“方夫人,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去你们方家的打算,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姓陈,也不叫小允。”
她蓦然开口,目光首首对准贵妇,没有半分孺慕。
郑淑仪被她下了面子,脸上也冷淡许多,“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让人觉得没有家教。”
这话难听,陈家夫妇脸色也有些不好,却碍于她终究是女儿的生身母亲,强忍着没有反驳。
陈禾却没那么多顾忌,“我自然不知道你们方家的家教是什么样子,但生而为人,众生平等,这是我们陈家的家教,很明显,方夫人您没有这样的教养。”
她言辞实在犀利,又丝毫没有对待亲生母亲该有的乖巧可爱,郑淑仪脸色越发难看,张口欲言,却又不知想到什么而暗自忍耐了,一张脸青了又红。
陈禾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她为什么不感恩戴德的投奔豪门,想她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想等她回去了一定要好好管教,想……若她铁了心不肯回去,赵家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西西嫁给那个残废。
是的,这就是她的好母亲的盘算,家中的假凤凰养了十八年,没有血缘却有亲缘,更有成本。
她这个外头长大的就不一样了,只有那一丁点骨血做维系,却也不过是比个陌生人强些,何况,方家从未在她身上付出过什么,舍了也不至于肉疼。
她对那位赵家少爷并无什么偏见,自然也没有什么同情,方夫人算盘打得好,人家却不会如他的意,前前世里,虽然方家把她认了回去,想要用她来顶了那桩婚约,可赵家又岂是吃素的,得知此事后人家轻飘飘一句“想来是我赵家没有这个福分与你们方家做亲家”,便将此事揭过了,偏偏方家处处不如赵家,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满盘的算计都落了空。
此后赵家处处为难,方家几度陷入困境,都是后话了。
而那位听说是坐着轮椅的赵小少爷,她是见也没见过。
思及此,陈禾笑了一声,有些讥讽的意思,“方夫人,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不管是为了钱还是其他。
我在陈家生活得很好,而且,与其在这里费心算计,不如赶紧回家守住自己的老公,免得叫什么狐狸精勾了去,己经人老珠黄的人了,被扫地出门可是无人收留的。”
郑淑仪终于恼羞成怒,“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权利?
你本就是方家的人,你身体里流着的,是我方家的血!
你小小年纪满嘴胡话,这样编排长辈,没有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
陈禾又笑了,“我好心提醒你却不听,那就不怪我了,再有,女孩子该是什么样子?
难道非得和你一样,没有主见,没有自我,依附于男人,臣服于男人,做男人脚下的丝萝,缸里的米虫吗,方夫人?”
郑淑仪再也无法忍耐,站起身来指着陈禾道:“没教养的东西!
不知好歹,你当我非要认你不可吗!
让你回方家我都怕脏了我方家的地!
你愿意在这贫民窟,就留在这过一辈子的穷日子吧!
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哭着来求我!”
她拎起手包就往外走,脸色铁青着,只觉得自己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回去一定要和老方说,让他也不许再来见这个小***。
陈禾的声音悠悠在背后响了起来,“方夫人,记得看住你老公,黄瓜虽烂,你也只此一根能用啊!”
郑淑仪脚下一个踉跄,走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