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丞祯从小都知道,自己的家不正常。
别人的妈妈总是画着好看的妆,穿着漂亮的裙子,总是那么自信温婉。
可自己的妈妈,穿着普通的围裙,衣服也都是讨价还价买的地摊货,脸上满是忧愁,嘴角上的青紫总是不减。
在这个“拼爹”的时代,周丞祯总是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失败的,父亲崇尚暴力,总是非打即骂。
平时还好,可只要接触到酒精,那颗暴力的种子就仿佛含羞草一般猛的展开。
露骨的话语,坚硬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身体里,落在心里。
那时候,是周丞祯最害怕的时候,她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藏起来。
可她不行,所以家里的碗筷总是碎掉的,总是沾满血渍的,总是要买新的。
松掉的鞋子,骑车戴的头盔,甚至就连一本书,都是暴力的帮凶,都被血液所浸染。
斗争的结束总是因为酒精的麻痹使他的困意来袭。
留下一地狼藉早早睡去。
只有这时候周丞祯才敢给她的妈妈递上一张纸巾或者为她擦去额角的血渍。
她看着母亲的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眼角红润,总是会颤抖的开口“妈,离婚吧”,可她的总是摇摇头或是看着她叹气,每次都会对着她说“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这样你就不用再怕了”是啊,周丞祯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可她偏偏是个女孩,偏偏是在这种扭曲家庭里的弱小的可悲的女孩。
她妈妈总是和她说,给她取名字时希望她事事顺利,心之所想全部成真。
所以,她喜欢去寺庙祈福,手里拿着香,虔诚的跪在佛祖面前,她保佑母亲平安,希望父亲收手。
一次又一次虔诚的祈祷,一次又一次的许愿,可从没成真。
丞祯这个名字,好像是假的。
这样的生活从记忆开始后就一首在发生。
她觉得自己总是让人厌烦,她怕别人讨厌她,总是讨好着别人。
这改变不了什么,喜欢她的人觉得她可爱,讨厌她的人觉得她恶心。
人之常情,磁场不同,不相为谋。
可周丞祯总是希望所有人都喜欢她,总是希望他们所有人的眼神可以变的友善。
后面周丞祯才知道,她这样是因为自己内心太过于敏感,导致她把别人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百倍。
这样的她,还有着别样的心思。
因为家庭的关系她觉得世界上的男生都是那样的不堪,可他在这种滤镜的加持下,还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于南枝。
他是从三年级出现在周丞祯的生活里的。
那时的于南枝和每个男生都不一样,那样充满朝气又有些淘气的时候。
于南枝要不然安静的待在那里,要不然低头看书,仿佛这个世界跟他没有关系又仿佛他是局外者。
周丞祯那时自以为的想,于南枝和她一样,一样的怕和别人交流,一样的怕这世界所有眼睛对视。
她的天高地厚,她的胡思乱想,被一次比赛所打破。
唱歌和他最不该匹配的人,匹配到了一起。
他唱歌的比赛上了电视,老师对着所有人说回家有时间去看,一起去支持他。
周丞祯回到家赶忙的写完作业吃完饭,紧紧的守在电视面前,等待着节目的开始。
周丞祯等了许久,节目开始了,伴随着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和优美的背景音乐开始了,可她家的门锁也被打开了。
一瞬间的颤抖己成为应激反应,她看着从门里进来的人。
摇摇晃晃,甚至手上还拿着酒瓶,嘴里说着一如既往令人讨厌的话。
她看着他走到妈妈身边,摇摇晃晃的举起身旁的椅子一下子砸在她身上。
青紫的痕迹,痛苦的***,恶心的吼叫,拳头与椅子的声音开始碰撞。
为什么会是今天,周丞祯这样想。
她起身去拦,站在母亲面前,看着那个所谓的父亲。
他只觉得烦,随便说了两句就想把她打发走,周丞祯一动不动,就在那里站着。
“不许你打我妈妈”,稚嫩的语气满是坚定,他被周丞祯弄的不耐烦,一下子推开她。
母亲的***又出现在她的耳边。
她想上前,却被母亲拦下。
“周丞祯,回房间去”,隐忍的声音传入她耳,那么刺耳,那么不堪。
弱小的自己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怎么敢走。
她跑上前拉着他的手臂,用着自己最大的力量,可在他的面前就是无用功,他一推一打,她的手就被拿下。
因为惯性她跌坐在地上,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血液流淌,伤口很小但微微的刺痛,她也觉得自己被千刀万剐。
如果世界有神明,如果苍天有眼。
为什么那样的人还可以那么完好无损的待在那里,为什么那样的人还可以那么健康。
为什么世界如此如此的不公平。
周丞祯抬眼看着窗户外,天上没有星星,就连月亮也那么朦胧不堪,仿佛她的心,仿佛这个家。
眼泪一颗颗掉落,伴随着身后的***。
那么痛苦,那么惹人怜爱。
打斗没有持续太久,他打累了自然而然就去睡觉了。
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只剩下带血的碗筷,带血的地板和痛苦的瘫坐在地上的母亲。
世界为什么要让善良的人不幸,为什么不幸的会是自己,生活还要前进,可自己的避风港仿佛囚笼,想要逃离可却滋生出藤蔓缠住她的双脚,捂住她的口鼻。
让她无法逃离,让她无法大喊。
只能默默承受。
母亲的沉默着起身,收拾着满地狼藉。
电视上报出了于南枝的名字,他要唱歌了。
电视里面灯火通明,于南枝手拿麦克风,穿着西装。
那西装周丞祯偶然看见过,一个大牌子,最便宜的都要一千多。
电视外面,满地狼藉,难闻的血渍,吵闹的呼噜声,一下又一下的疼痛,***着她的神经。
她抬手一看,又一块玻璃的碎片划过她的手指,只是伤口更深血液更多。
屏幕之隔,是阶级。
屏幕之隔,是和睦。
屏幕之隔,紧紧一块屏幕,他们的一生仿佛就规划好了。
于南枝唱了一首歌—《天亮了》,唱的深沉又高雅,歌颂着父母对孩子的爱,歌颂着意外的到来。
天亮了,妈妈笑了。
天亮了,孩子得救了。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阳光普照着大地,***着双眼,泪水涌出。
周丞祯的太阳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天,什么时候才能亮呢?
于南枝唱到歌曲的***部分向着上空伸出了手,周丞祯看着自己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碰上了电视机。
因为电视机不经常清理,满满的全是灰尘。
她的手指轻触着他手掌所在的屏幕。
首到他缩回手,周丞祯才跟着缩回手,手指上有着一圈灰尘。
或许,那是于南枝给他印记,第一次双手相触的印记。
又或许,那是安慰,于南枝独特的安慰。
周丞祯笑了一下,看着手上的灰尘,拿出纸巾擦了干净。
她看着于南枝和主持人愉悦的对话,看着他的一颦一笑。
那么真切,那么奇妙。
也同样的遥不可及。
周丞祯的天空永远不会明亮。
天亮了,她却被隔绝在外。
原来,她心之所想的于南枝那么那么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