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欢看到人醒了,慌慌张张地要起身。
手刚找到一块地方撑起来,结果就又听见那人轻轻发出“嘶”的一声。
好吧,她按到他腿上受伤的位置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任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站起来去给他倒杯水。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表现得自己很忙。
好在这件事很快就揭过去了。
那人许是刚醒过来,还没缓过劲,双眼无神,视线就这么跟着任欢游走移动。
看她起身接水,又看她端着水杯走回来,递到自己眼前。
任欢见他半天没反应,又抬起右手在他眼前挥舞,试图让他回过神来。
“要不要喝点水?”
男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任欢想着,莫不是个聋子?
于是她又指了指水杯,再做一个喝水的动作,再把水杯递到他手里,让他学她的动作。
任欢突然有种在哄小孩的感觉。
见他终于把水喝下去了,她才放下心来。
“你叫什么?
是哪里人?”
话刚问出口,任欢就反应过来,这是个聋子,听不见她说话,搞不好还是个哑巴。
正想要找纸笔写出来,才发现这屋里没有纸笔。
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改日吧。
任欢给他喂了几碗水后,又扶着他躺下了,然后自顾自地回寨子里吃饭去了。
她没问他饿不饿。
反正是个聋子,问了也听不见。
后面一连三日,任欢每到饭点就提着食盒过来,跟他一起吃饭。
平时就让小石头过来这儿帮孙大夫煎药换药,照顾一下他的饮食起居,他看着也越来越有精神了。
任欢天天提着食盒往外跑,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自打她及笄那日起,任逍就发现自己管不住这个女儿了。
反正她做事有自己的主意,又能拿捏好分寸,想来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倒是袁朗半开玩笑地调侃过她,“对一个病人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会情郎了。”
任欢白了他一眼,“你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就不能是我人美心善吗?”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
袁朗连忙赔笑,“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买药煎药?
还是去照顾一下他的生活起居?”
“用得上你的时候自然会喊你。”
任欢大步流星地提着食盒离开,走得很是潇洒。
袁朗也没再多心。
他早年父母双亡,是他的二叔收养了他,带着他来到清风寨。
他和任欢年岁相仿,自幼一块长大,他太了解任欢的喜好了。
任欢是个武痴,喜欢武艺高强的人,不然也不会提出比武招亲。
所以他丝毫不担心任欢会喜欢上捡来的那个病秧子。
正如任欢所言,她人美心善,有侠义之心,见到可怜人都会出手相助。
所以竹林木屋里的那个男人,也不过是任欢救下的可怜人之一。
首到第西日,任欢跟他要了一套衣裳。
“他都好几天没换过衣服了。
我看他身形与你相仿,你有没有多的衣裳先借他穿穿,过两日等李婶得空了,我再让李婶给他做新衣服。”
不对劲,这回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任欢没有察觉到袁朗的情绪中的异样,一如既往地提着食盒出门了。
没等她走到木屋,就远远地瞧见那人拄着一根木拐杖,在门口站着。
这伤势恢复得可以啊,都能下床走动了,看着也比之前有精神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
前几日还十分空洞,不管跟他说什么,都看不到半点波澜,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今日却瞧见了几分亮光,虽然依旧如古井般深不见底,但至少有几分人气了。
他站在竹屋前的小院中,像是在晒太阳。
见任欢走过来,还朝她微微点头,像是在问好,然后看了眼她手中的食盒,跟着她进屋坐下。
任欢不禁开始怀疑,他是在等人还是在等饭。
还别说,他这饭量还挺大的。
没一会就干完两大碗米饭,几盘菜也吃都得干干净净。
吃饱饭,突然特别礼貌地来了句“谢谢”。
这一开口把任欢给整懵了,“你不是哑巴?”
那人点点头。
等等,他还听得见?
“你也不是聋子?”
任欢连忙追问。
那人又点点头。
任欢一想到自己前几日跟哄小孩一样教他吃饭喝水,又尴尬又想笑,“不是,那你前两天怎么不吱声呢?”
男人淡淡地回道:“不知道。”
这回答没头没尾的,让任欢摸不着头脑。
“什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脑子里是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任欢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只是这种情况她以前也没碰到过,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让小石头去把孙大夫喊来,再给他看看,孙大夫说,他的脑袋之前被撞到过,又在水里泡了很多天,导致他暂时失去了记忆。
这种情况不太常见,所以也说不准会持续多久。
他的外伤恢复得比较好,但内伤太重,还需要静养三个月,尽量不要动武。
任欢想了想,既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不要勉强,干脆帮助他开始新生活好了。
清风寨隐于青山绿水间,对于官府而言是想管又管不到的法外之地,对于无处可去的可怜人来说,却是难得的世外桃源。
开始新生活的第一步,就是拥有新名字。
任欢素来不喜诗书,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让她起个有文化的名,显然是在为难她。
她只能想一想身边认识的人,都叫什么石头、富贵、小虎、小光、阿龙、阿彪......再看一眼眼前人。
虽着粗布麻衣,难掩俊美神颜,委实和这些土名搭不上边。
罢了,既然想不出有文化的名,就一切从简吧。
“我叫任欢,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着我姓任。”
任欢想着,既然是她捡回来的人,就算是任家的人了,“我记得,捡到你的那一日,是十月十九,那就叫......任十九!”
“任十九......”对面的人低声喃喃,脸色没有半点变化,看不出他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任欢见他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便当他同意了。
“孙大夫之前说,你这一身伤是江湖杀手所为。
虽然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但你放心,只要你留在清风寨,以后,我罩着你!”
任十九面无波澜,但还是应了句“多谢”。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太随便了。
虽然他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但肯定不会是这么简陋的名字。
算了,恩人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起码比什么阿猫阿狗,虎子豹子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