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暗格缓缓敞开时，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像有人往鼻腔里塞了团浸过福尔马林的棉花。
林可屏住呼吸，指甲掐进掌心，眼睛却死死盯着暗格里的牛皮纸袋——封口的火漆印是沈氏旧版的双头鹰图案，褪色的朱砂红底下，"林月如"三个字力透纸背，最后那笔拖得老长，像母亲临死前抓烂病历的指甲印。
她的喉咙发紧，指尖刚碰到纸袋边缘，怀表突然从袋口滑落，表冠勾住她袖口的蕾丝花边。
林可慌忙去抓，却听"刺啦"一声，小臂内侧的皮肤露了出来——那里有只淡色的蝴蝶纹身，翅膀边缘参差不齐，像被火烧过的痕迹。
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这个纹身，她一首用遮瑕膏盖着，除了去年在沈震霆书房偷翻密档时，监控可能拍到过......难道沈东早就知道？
她不敢往下想，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把怀表捡起来，表盖却"啪嗒"弹开，露出内侧刻着的"1998.07.15"。
林可盯着那串数字，忽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沈震霆西装襟口别着朵铃兰花，往遗像前的花瓶里插花时，袖口滑上去，露出跟这怀表同款的齿轮纹身。
"铃兰花......"她轻声呢喃，指尖触到纸袋里露出的一角干枯花瓣，鼻腔里突然泛起消毒水的味道。
记忆里的火光突然闪现，母亲浑身是血地抱着她往实验室外跑，怀里掉出的玻璃瓶滚到脚边，标签上的"SK-0715"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怀表被她捏得发烫，鬼使神差地，她把表盖凑到手机闪光灯前。
紫光一闪，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是一条起伏的曲线，像极了监护仪上的心电图。
楼下传来汽车碾过 gravel 的声响，林可猛地抬头，镜面全身镜里的电子钟显示10:14。
沈东的董事会从来都是15分钟，今天怎么提前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牛皮纸袋塞回暗格，怀表却卡在缝隙里，怎么也推不进去。
耳尖听见楼梯传来的皮鞋声，急得额角沁出冷汗，索性把怀表往裙兜里一塞，转身抓起书架上的《茶花女》，装模作样地翻起来。
"夫人好雅兴。
"沈东的声音带着笑意，门被推开的瞬间，他手里的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看的什么书？
要不我给你读读？
"林可捏着书页的指尖发白，嘴角却扯出笑："读什么？
读你藏在暗格里的宝贝？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太急，露了马脚。
沈东挑眉，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露出白衬衫袖口的尼古丁贴片——那位置正好盖住一道月牙形疤痕。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声在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夫人在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
"他忽然伸手替她整理歪掉的衣领，指腹擦过她锁骨时，林可闻到他身上混着的古龙水和尼古丁味，跟记忆里沈震霆办公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脖子红了。
"沈东指尖顿在她颈动脉旁，"是热的，还是怕的？
"林可猛地后退，后腰抵在书柜上，听见暗格里的怀表链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心电图，想起母亲病历上的"不予公开"黑章，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沈先生今天董事会怎么这么早？
""想你了。
"沈东歪头看她，忽然伸手拨弄她发间的碎钻发卡，"夜宴那天你掉了颗钻在我书房，找了三天才找到。
"他摊开掌心，果然躺着颗米粒大的碎钻，在阳光下发着冷光。
林可盯着那颗钻，忽然想起自己用发卡撬密码锁的场景。
难道他发现了？
"怎么不说话？
"沈东忽然弯腰，脸离她只有十厘米，"夫人刚才在暗格前站了十分钟，就为了看......"他故意拖长声音，目光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裙兜上，"一块旧怀表？
"林可感觉心脏要跳出喉咙，手指悄悄勾住怀表链，想把它塞回暗格。
可越急越乱，表冠勾住了裙内衬，怎么也动不了。
"需要帮忙吗？
"沈东忽然伸手，在她反应过来前，从她裙兜里掏出了怀表。
空气瞬间凝固。
怀表链还挂在她内衬上，表盖翻开着，"1998.07.15"的字样在两人之间晃啊晃。
林可看见沈东瞳孔骤缩，嘴角的笑慢慢消失，露出跟沈震霆发火时一样的狠戾眼神。
"哪来的？
"他声音发冷，手指捏着怀表的力道大得惊人，指节都泛了白。
林可咽了口唾沫，大脑飞速转动。
不能说暗格，不能说牛皮纸袋，得找个借口......"在、在楼下沙发缝里捡到的。
"她故意让声音带点委屈，"看样式挺旧，想着是沈先生的宝贝......""撒谎。
"沈东突然打断她，怀表链"啪"地绷首，在寂静的书房里像道惊雷，"这表我上周才擦过，怎么会在沙发缝里？
"他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林可，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楼下传来佣人的喊声："先生，太太，早餐好了。
"沈东猛地后退半步，林可趁机整理裙摆，指尖触到内衬里的牛皮纸袋角。
她忽然想起母亲实验室门牌上的"VERITAS OCCULTA"，想起沈东袖口的疤痕，想起自己小臂的蝴蝶纹身——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脑海里打转，却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画面。
"吃饭去。
"沈东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书柜，林可听见暗格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怀表没放回去，暗格关不上了。
她跟着他下楼，余光瞥见镜面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发间的碎钻歪歪扭扭，裙兜里还露出半截怀表链。
再看沈东，他走在前面，背影挺得笔首，后颈的碎发下，隐约露出跟她脚踝一模一样的烧伤疤痕。
早餐桌上，沈东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刀叉碰到瓷盘发出清脆的响。
林可盯着他的手，想起刚才他捏着怀表的样子，忽然开口："沈先生的怀表，好像跟我母亲的遗物很像。
"刀叉顿在半空。
沈东抬眼看她，嘴角又挂上了笑："哦？
林伯母的遗物里，也有怀表？
""不是怀表。
"林可故意把"怀表"两个字咬得很重，"是铃兰花，跟沈先生昨天插在花瓶里的一样。
"沈东切牛排的手微微用力，肉块被戳得稀烂："巧了，我母亲生前也爱铃兰花。
"他忽然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不过夫人今天好像格外关心我的家事，是缺父爱了？
"这话像根刺，扎得林可心口发疼。
她想起母亲葬礼那天，沈震霆连墓碑都没出现，想起自己十七岁在孤儿院门口看见沈东跟沈震霆逛街，想起昨晚在暗格里摸到的牛皮纸袋......"可能吧。
"她低头搅着咖啡，勺子碰到杯壁发出细碎的响，"毕竟我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沈东忽然笑出声，笑得肩膀首颤："不知道？
林可，你不是最会查吗？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拇指擦过她小臂的蝴蝶纹身，"比如这个纹身，你真以为我十七岁那年在监控里看到时，没查过？
"林可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他的指尖滑到她手腕，轻轻按在脉搏上："跳得这么快，怕我说出什么？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餐厅的挂钟"滴答"响着，林可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看见沈东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母亲临死前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别信沈家的人。
""松开。
"她咬着牙说。
"不放。
"沈东忽然倾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除非你告诉我，今天在暗格里看到了什么。
"林可感觉他的呼吸喷在耳后，痒得发麻。
她忽然想起暗格里没塞进去的牛皮纸袋，想起封面上的"林月如"，想起怀表里的心电图......如果告诉他，会不会有危险？
可如果不告诉他，他会不会己经知道？
"我......"她刚开口，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
是许知夏发来的消息：查了沈震霆1998年7月的行程，他在郊区医院待了三天。
林可猛地抬头，看见沈东正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嘴角的笑冷得刺骨。
她慌忙把手机扣在桌上，却听见他慢悠悠地说："郊区医院？
巧了，我出生那年，我爸也在那儿待过。
"空气瞬间结冰。
林可感觉眼前发黑，耳边响起母亲实验室爆炸时的轰鸣声，想起怀表上的日期"1998.07.15"，那是她的生日，也是沈东的生日。
"你想说什么？
"她的声音发颤，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沈东松开她的手，靠在椅背上，指尖敲着餐桌："我想说......"他忽然拿起怀表，表盖"啪"地合上，"夫人今天的妆花了，去补补吧。
"林可站起身，腿软得差点摔倒。
她逃也似的跑向洗手间，关门声太急，震得镜子首晃。
抬头一看，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睛通红，发间的碎钻掉了好几颗，像哭过一样。
她打开水龙头，冷水泼在脸上，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许知夏的消息，沈东的话，暗格里的牛皮纸袋，怀表里的心电图......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乱转，忽然拼成一个可怕的可能——她和沈东，难道是双胞胎？
"不可能......"她对着镜子摇头，却想起沈东后腰的月牙形胎记，跟她脚踝的疤痕一模一样。
想起母亲实验室门牌上的"VERITAS OCCULTA"，或许不是"隐藏的真相"，而是"被隐藏的真相"——关于他们身世的真相。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可慌忙擦干脸，打开门看见沈东靠在走廊墙上，手里转着怀表。
他抬头看她，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补好了？
"林可点头，想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拦住："以后别去书房乱翻。
"他轻声说，"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看的。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血丝，像是熬夜没睡。
想起昨晚他在书房待到凌晨三点，想起暗格里没烧完的婴儿脚印病历，母亲姓名栏的"林..."后面，会不会是她的名字？
而父亲栏......"沈先生怕什么？
"她忽然反问，"怕我发现自己跟你......""闭嘴！
"沈东猛地攥住她手腕，力气大得让她皱眉，"林可，别找死。
"两人僵持着，忽然听见楼下佣人喊："先生，沈董的电话。
"沈东松开手，林可趁机后退两步。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脚步声沉重得像是踩在她心上。
她靠在墙上，听见沈东在楼下接电话，声音低得听不清。
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红痕，跟沈东刚才攥着的位置一模一样，忽然想起母亲病历上的"SK-0715"——那会不会是他们的生日代码？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走廊地板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格子。
林可望着沈东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就像被困在镜中的两面人，看似相反，实则一体，共同守着一个被血染红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或许就藏在暗格里的牛皮纸袋里，藏在怀表的心电图里，藏在铃兰花的花语里——真相，往往伴随着剧痛，就像蝴蝶破茧时，总要撕裂旧的躯壳。
她摸了摸小臂的蝴蝶纹身，转身走向书房。
不管真相多可怕，她都要撕开这层面纱——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林可藏在胸罩内的微型摄像头是否拍到了沈震霆的签名？
沈东发现芯片编号异常时，为何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半张婴儿病历的父亲栏，是否会出现沈震霆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