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民房里,散发出一阵阵呕吐物的酸臭味。
可任凭这样,房间的门窗都紧紧关着,大白天的,就连窗帘都拉上了。
一个面黄肌瘦 、身形如同枯槁的男子躺在实木雕花床上呻吟。
男子名叫曹明生,今年刚好六十岁,因为长期熬夜赌博,患上了肝硬化,且己经到了晚期。
病痛己经折磨了他两个月。
曹明生一边呻吟一边咒骂为他盖被子的妻子:“你个臭老太婆,你是存心想要我死吗?
为什么底下不给我换一床厚一点的褥子?”
刘喜梅是想他早点死。
结婚三十五年,他打了她三十五年。
刘喜梅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
曹家的人非但从没站出来为她说过话,还天天数落她。
特别是小姑子曹明华。
每次曹明生打她时,曹明华都要站出来指责她:“刘喜梅,但凡你嘴巴闭紧点,我哥都不至于打你。”
“男人出去打个牌消遣消遣怎么了?
你非得唠叨个没完,像你这种女人就该打,最好把你打成哑巴。”
如果曹明生只是偶尔打个牌消遣时间,她也不会说什么。
可曹明生明明是嗜赌成瘾了。
他不仅将家里的地全都输光了,还将家里能卖的家具、家电都卖了用来还赌债。
就连儿子女儿都被他“卖了”还赌债。
他们的女儿曹家莹长得如花似玉,村里响当当的村花,本该有个好归宿,却被曹明生硬逼着嫁给了隔壁村的混混李顺仔。
自从曹家莹嫁过去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李顺仔稍有不顺心就对曹家莹拳打脚踢,孩子都被踢掉了两个。
曹家莹的婆婆、姑子、叔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是指责曹家莹不守妇道看到男人就勾引放电,就是污蔑她天天偷家里的钱补贴娘家。
要不是看到家里还有老母亲,她早就跳河自杀了。
还有他们的儿子曹家保,顶聪明的孩子,年年考年级第一 。
老师说了,如果继续读下去,以后一定能考个重点大学。
可惜初三还没读完就被曹明生强制辍学,逼他出去打工为自己还赌债了。
等曹家保到了结婚年龄又以刘喜梅的性命为要挟,逼他上门入赘到镇上的一户商人家,娶的是商人的傻女儿。
后来曹家保和自己的傻老婆生了一个傻儿子。
每次看到自己的傻媳妇带着自己的傻孙子追着别人家的孩子讨要糖果吃时,刘喜梅的心都在滴血。
是以,一双子女早己跟曹明生断绝了关系。
逢年过节,曹家莹和曹家保兄妹俩只会偷偷带些礼品、带点钱回家看一眼刘喜梅。
曹明生把家败光了,是个女人都会气不顺,唠叨几句。
可每次她唠叨时,曹明生都会操起锄头椅子就往她身上砸。
一次她的小腿被曹明生用锄头的锄刃掉了半块肉,幸好被邻居及时制止送到了医院。
养了半年肉才长全了。
还有一次她的手被曹明生打骨折了,休养了好几个月才能活动。
但她从没想过离婚。
在他们的村子里,老公打老婆是常有的事,大家习以为常,也从不觉得犯法。
就好像父母都喜欢打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没人会指责父母的不对。
大家只会说,是孩子的错。
孩子错了就应该接受父母的打骂,不打不骂孩子又怎么会听话?
所以这些年,刘喜梅她谨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妇德,在曹家任劳任怨,伺候着曹家一家老小。
刘喜梅一个人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开销,以及曹明生欠下的赌债。
家里有地时,她一个人要干完地里所有的农活。
家里的地被曹明生输光后,她便去镇上的厂里打工。
由于打工要住在厂里,曹明生就说她不检点,在厂里勾搭别的男人。
刘喜梅据理力争,结果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和辱骂。
后来曹明生闹到厂里,逼刘喜梅辞工回家。
无奈,刘喜梅只能找去酒店端盘子洗碗,帮别人卖衣服的工作。
现在年纪大了,她只能扫大街,每个月赚个一千五。
自从曹明生病了后,她连扫大街的工作都丢了。
以前家里每隔一周还能买一次肉,可现在家里己经两个月没买过肉了,所有的积蓄都花在曹明生的医药费上。
本来曹明生需要住院的,奈何交不起住院费,就只能回家吊着。
将曹明生接回家时,曹家所有人都在骂刘喜梅心肠歹毒,特别是小姑子曹明华。
曹明华骂她:“你是打算把钱留着带到棺材里去吗?
我哥的命重要还是那几个臭钱重要啊?”
可家里真的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曹家的人也只是嘴上说说,自从曹明生查出得了肝硬化后,他们不曾有一人来看望过曹明生,也不曾支援过一分钱。
曹家的人在路上见了刘喜梅也像是见了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
这一点,刘喜梅并不感到意外。
他们惜命,害怕自己被传染。
可刘喜梅的命何尝不是命呢?
曹明生说刘喜梅没有给他拿厚的褥子,可他却不知道,家里唯一厚的褥子,两天前被刘喜梅拿去街上卖了,换来的钱给他买了止疼药。
刘喜梅确实希望曹明生早点死,但她没那个胆存心害死他,她终究是太善良了。
曹明生继续怒吼:“老子死了,你也别想活。”
刘喜梅只觉得自己的生活早己千疮百孔,唯唯诺诺活了大半辈子,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可能死了反倒干净了。
但她现在毕竟还没死。
没死就得活得干净些,不能给外人留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不能背负虐待丈夫的恶名,不然她的儿子和女儿就会被别人戳脊梁骨。
于是刘喜梅向曹明生解释那条厚褥子去哪了。
谁知曹明生听到刘喜梅将厚褥子卖掉后,气更甚了。
他暴跳如雷,额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就像一条绿色的蚯蚓在蜡黄的泥巴上蠕动。
“你个死老太婆,明知道下周冷空气就要来了,你还卖掉那床褥子,你就是存心想冷死我。”
说罢,曹明生忍着疼痛,迅速爬起身,狠狠将刘喜梅推向门口。
虽然曹明生是个病人,但毕竟是男人,推倒刘喜梅的力气还是有的,加之刘喜梅常年营养不良,操劳过度,身体早己被掏空了,她现在的气色并不比曹明生好到哪里。
她看起来甚至比曹明生还瘦。
刘喜梅被曹明生用力一推,背部重重撞上了门把,只听得房间里传来一声“嘎吱”,骨头断裂的声音。
然后是刘喜梅的惨叫声。
刘喜梅瘫软在地,疼痛使她面部扭曲。
曹明生非但没有去喊人,反而继续在刘喜梅身上狂踢。
他一边踢一边骂。
“死老太婆,你想要我死是不是,那老子今天就让你提前去见阎王。”
“反正老子也活不了,那你就给老子陪葬。”
一脚一脚踢下来。
刘喜梅只觉得自己干枯的身体像散了架般,灵魂都要出窍了。
上一次有这种痛感,还是她生那对龙凤胎儿女时。
出于求生的本能,刘喜梅求饶道:“老头子,别打了!
求求你,别打了!”
“我真的没想过害你!”
“哎呦呦——我真的要死了——哎呦呦——”刘喜梅断气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结婚前的曹明生。
那时的曹明生,温柔勤快,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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