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小星的赤脚己经被沙滩上的贝壳硌得发红。
她盯着那艘银灰色游艇越靠越近，船身上“星远号”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睛发疼。
李叔的老烟杆在掌心敲出闷响：“上个月镇上来过两个穿西装的，说要收购渔获数据。
现在连游艇都来了——”他压低声音，“我瞅着领头那胖子，跟星海科技官网首页那个法务总监有七分像。”
码头上突然响起刺耳的汽笛声。
苏小星看见赵大海——赵婉晴那个总爱揪着渔民多收三成渔税的父亲——正点头哈腰地给西装男们引路。
赵婉晴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跟在后面，白色连衣裙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星海科技LOGO的衬裙。
“小星姐！”
隔壁阿福的小儿子抱着个塑料桶跑过来，“婉晴姐说晌午要在晒鱼场开发布会，让全村人都去捧场！”
男孩仰着脏乎乎的脸，“她说要是不去，下个月渔船就不让进港了。”
苏小星蹲下来替他擦掉鼻尖的泥：“知道了，阿虎。”
她望着赵婉晴的背影，后槽牙轻轻咬了咬——三天前就是这女人，举着测试资格证书当众撕了她的报名表，说“渔村的野丫头也配玩全息游戏”。
晒鱼场的遮阳棚支得比往年庙会还大。
赵婉晴站在铺着红地毯的临时舞台上，脖颈上挂着的游戏舱终端闪着幽蓝的光。
“各位乡邻！”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炸响，“我赵婉晴被星海科技选中，成为《幻世之境》的渔村代言人！”
她举起手，腕间的星阶徽章在阳光下晃眼——竟是三星，比职业战队新人的起步阶还高两级。
苏小星站在人群最后。
她的渔火系统突然在视网膜上弹出数据流：“检测到2.4GHz异常波动，来源：舞台右侧音响。”
她眯起眼，看见音响背面有个拇指大的黑色装置在微微发亮。
“这是远程操控器。”
系统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目标正在向赵婉晴的游戏终端传输指令。”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三星阶？
婉晴这丫头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听说她上个月天天泡在镇上网咖，许是真下了苦功。”
苏小星捏紧了贝壳项链里的黑卡——三天前她在网吧偷听到网管说，赵婉晴的游戏舱是从星海科技首接调的***版。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昏。
苏小星猫着腰钻进赵婉晴家后院的篱笆。
赵家的红砖墙新刷过，墙根还留着未干的白漆。
她踩着堆成垛的咸鱼筐翻上窗台，窗棂上挂着串贝壳风铃——和她挂在渔船船头的那串一模一样，是李叔用二十年渔获里挑出的最圆整的贝壳串的。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
苏小星的赤脚刚沾到地板就打了个寒颤。
靠墙的玻璃柜里，摆着九星阶的“潮汐之怒”战戟模型——那是游戏里要通关二十层副本才能兑换的顶级装备，普通玩家攒一辈子积分都换不起。
床头柜上压着半封没写完的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伪装：“明日发布会必须展示三星阶，否则你父亲的渔船抵押合同...”“砰！”
院外传来狗吠。
苏小星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快速掏出手机拍照，转身时却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晶摆件。
“哗啦啦”的脆响里，她看见摆件底座刻着“星海科技***”的钢印。
“谁在里面？！”
赵大海的吼声震得窗户嗡嗡响。
苏小星猫进衣柜，听见脚步声逼近，又在门口顿住——是赵婉晴的声音：“爸，可能是猫。”
她的尾音发颤，“我...我下午还要去做形象照，先回房换衣服。”
衣柜门被拉开的瞬间，苏小星屏住呼吸。
赵婉晴的倒影映在衣柜镜上，她盯着玻璃柜里的战戟模型，突然抓起旁边的相框砸过去。
“骗子！
都是骗子！”
她尖叫着，相框里的全家福摔在地上，“说好了给我五星阶，现在就给三星！”
苏小星借着她背过身的空档溜出窗户。
她蹲在篱笆后，看着赵婉晴蹲在地上捡照片，肩膀抖得像被浪打湿的海鸥——原来那个总扬着下巴骂人的渔霸之女，也会躲在房间里哭。
下午的海风带着咸腥气。
苏小星在渔村广播室里盯着电脑屏幕，渔火系统生成的视频正在渲染。
画面里，赵婉晴的游戏操作被逐帧拆分：第一幕是她举着新手木剑砍史莱姆，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第二幕是发布会现场，她握着战戟的手腕稳得反常，连技能释放的轨迹都和职业选手的教学录像分毫不差。
“这是...她用了外挂？”
阿福媳妇凑过来看，“难怪上次我家小子说，看见她游戏舱后面插着根银色数据线。”
视频刚传到村群里就炸了锅。
晒鱼场上，赵婉晴正举着代言合同要村民签字，手机突然被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震得掉在地上。
她捡起手机，屏幕上全是“代练”“外挂”的评论。
有个年轻渔民挤到前面：“婉晴姐，你那三星阶，是自己打出来的不？”
“我...我当然是自己打的！”
赵婉晴的粉底都快绷不住了，“你们懂什么，这是星海科技给我的特殊训练！”
“特殊训练就是让人远程操控你的游戏角色？”
苏小星从人群里走出来。
她扬了扬手机，视频里赵婉晴僵硬的操作和发布会时的流畅形成刺眼对比，“还是说，这‘特殊训练’，和你房间里那封‘否则后果自负’的信有关？”
人群里炸开了锅。
赵大海冲过来要抢手机，却被几个壮实的渔民拦住。
赵婉晴的眼泪“唰”地掉下来，她抓起地上的合同转身就跑，白色裙摆沾了满脚的泥。
傍晚的码头格外安静。
苏小星坐在李叔的旧渔船船头，黑卡贴在掌心发烫。
渔火系统突然弹出红光：“检测到高权限接入请求，来源：黑卡。
是否允许？”
她盯着海平线上最后一丝霞光，按下了确认。
下一秒，无数蓝色光点从黑卡中涌出，在她眼前编织成全息地图。
渔村的轮廓被标成暖黄色，而在码头东侧，一个红色感叹号在闪烁——那是处她从未注意过的废弃仓库，生锈的铁门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小星！”
李叔的呼喊从岸上飘来，“该回家吃饭了！”
苏小星把黑卡重新塞进贝壳项链。
她望着全息地图上的红点，海风吹起额前的碎发。
明天清晨，她要去看看，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后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