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炉腾起的青烟在军帐顶棚凝成诡谲的漩涡，萧锦昀盯着掌心那枚鸽血红的紫金丹，忽然想起太医院正使颤抖的谏言："此丹以天山雪蛤混合西域曼陀罗炼制，虽能续命，却会蚕食五感..."床榻上传来铁链撞击声，昏迷中的林拾忆突然剧烈抽搐，脖颈青筋暴起如盘龙。
军医举着银针的手被皇帝一把攥住："不是说封了穴道就能止痛？
""将军体内不止箭毒，"老太医抹着冷汗，"心脉处还有股阴寒内力在冲撞，像是...像是南疆的噬心蛊。
"萧锦昀瞳孔骤缩，指尖掠过林拾忆锁骨处的暗红斑点——七日前截杀狄人信使时，那封用苗文写就的密信突然自燃，是林拾忆徒手抓灭了蛊火。
"取冰魄针来。
"皇帝扯开龙纹内衫，露出心口三寸处的朱砂痣。
当年国师种下的护命蛊正在皮肤下游动，惊得太医连连叩首："陛下万万不可！
移蛊之术凶险异常..."帐外忽起喧哗，亲卫押着个浑身湿透的斥候冲进来："禀陛下！
在鹰愁涧下游发现郑监军的..."话音戛然而止，那斥候喉间突然钻出条碧绿小蛇。
变故只在瞬息之间。
萧锦昀旋身挥剑斩断蛇头，腥臭的毒血却溅上林拾忆苍白的唇。
原本昏迷的人猛然睁眼，瞳孔泛着诡异的金芒，手中短箭首刺皇帝咽喉。
"拾忆！
"萧锦昀不避不让，箭尖在喉结处凝住。
少年将军浑身骨骼发出瘆人的摩擦声，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皇帝颈侧，烫出一缕青烟。
老太医突然惊呼："看他的眼睛！
"只见林拾忆左眼瞳孔浮现柳叶状纹路，与右眼的金色蛊芒交织成诡异图腾。
萧锦昀想起柳丞相上月进献的百骏图，每匹马的眼瞳都藏着类似的暗记。
"取我的心头血。
"皇帝突然扯开衣襟，剑锋抵住跳动的朱砂痣，"国师说过，护命蛊能解百毒...""陛下不可！
"帐帘在此时被劲风掀起，黑衣蒙面人鬼魅般闪现，一枚柳叶镖打偏剑锋。
萧锦昀认出来人腕间的螭纹刺青——这是父皇暗卫的标记。
暗卫跪地奉上青铜匣："先帝遗诏，命臣在双星冲煞之时呈上。
"匣中羊皮卷写着惊心动魄的血字：林氏子十六岁前不得近君，否则必成荧惑守心之劫。
更漏声恰在此刻敲响，萧锦昀望向床榻上面容扭曲的林拾忆，突然发现他腰间玉佩在泛着红光。
那是十年前分别时，自己从太子印绶上扯下的螭龙钮赠予少年："待你及冠，朕必以天下为礼。
"林拾忆在剧痛中浮沉，恍惚回到十二岁的雨夜。
父亲将他塞进密道时，胸口的狼牙箭簇闪着蓝光："记住，柳文瀚左耳后有颗朱砂痣..."此刻这枚朱砂痣正在眼前晃动。
柳丞相的脸与阿史那律重叠，枯瘦的手指捏着蛊虫往他眼里塞："好孩子，告诉陛下你父亲通敌的经过...""不！
"他嘶吼着惊醒，发现双手被玄铁链锁在床柱上。
萧锦昀的龙纹匕首正抵着他心口，刀尖己刺破绷带。
"三日前你昏迷时，"皇帝的声音比刀刃更冷，"喊着柳丞相的名讳求饶。
"匕首缓缓下移，挑开染血的里衣，"这道箭伤位置，和当年猎场遇刺时一模一样。
"林拾忆艰难地吞咽着，喉间铁锈味弥漫。
他看见自己胸前的旧伤疤确实覆盖着新伤，但本该是箭伤的位置，现在却是弯刀留下的弧形切口——和柳府暗卫的兵器完全吻合。
"陛下不妨查验...咳咳...查验狄人尸首..."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腰间暗器囊，"每具尸体后槽牙都藏着...藏着柳叶镖..."萧锦昀瞳孔微震，刀尖挑开暗器囊的瞬间，数十枚带血的柳叶镖倾泻而出。
最下方压着半块兵符，阴刻的"幽"字被血迹浸透——这正是三年前幽州军哗变时遗失的调兵符。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八百里加急的驿卒滚***背："北狄三十万大军压境！
领军的是...是林牧老将军！
"林拾忆如遭雷击，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
萧锦昀反手将紫金丹塞进他口中，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炸开："咽下去！
朕需要林牧的儿子活着作证！
""陛下！
不可信敌军诈术！
"老太医惊恐地看着林拾忆吞下丹药，"紫金丹会让人渐渐失明..."话音未落，林拾忆突然呕出黑血，指尖深深抠进床沿："父亲...父亲战死那日..."他颤抖着扯断铁链，从发间拔出根银簪，"这是娘亲的遗物...里面有..."银簪在烛火中裂开，掉出卷成细条的***。
萧锦昀展开的手在发抖，这是林牧的字迹："柳文瀚通敌罪证藏于..."后面的字被血污浸染，唯剩"太庙"二字清晰可辨。
震天的战鼓声穿透帐篷，亲卫来报狄人阵前确有酷似林牧的将领叫阵。
林拾忆踉跄着抓起佩剑，却发现眼前蒙着层血雾——紫金丹的毒性开始发作。
"拿玄铁面具来。
"萧锦昀突然解下自己的金丝软甲，"你扮作朕的替身出阵，朕带轻骑绕后烧粮草。
""陛下！
"林拾忆攥住他手腕，"若这真是...真是父亲..."未尽之言被皇帝用唇堵住，血腥气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记住，"萧锦昀将虎符塞进他染血的掌心，"你若战死，朕便屠尽北狄王族陪葬。
"当林拾忆戴着龙纹面具策马出阵时，望见对方阵前的老将抬手摘下面具——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与他记忆中的父亲有七分相似，唯独缺了左耳那道箭痕。
"忆儿，"老将的嗓音沙哑如砾石摩擦，"到爹这里来。
"林拾忆的剑尖突然颤抖，他看见老将颈侧纹着柳叶形状的刺青，与那日郑监军心口的标记如出一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