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凌霜，冬寒早放，刚入腊月，初雪寒心，风儿更是喧嚣。
红日苦寒，离了人间，天地之间唯有烟火余眠。
呼啸的风声吵闹城中内外，街巷上的行人甚少，偶然有几人匆匆穿过街巷，双手紧紧的插在袖子里，从神情上不难看出，他们的心事比霜雪纷飞更冷，生活，从来不易。
灯火映雪，客栈中的食客推杯换盏，热气腾腾的羊肉香气还是飘到了楚南的的鼻子里。
“客官快请，瞧着身上的大雪，这是打哪来啊？”
小二取了一块干净的汗巾，给楚南拍打起身上的霜雪。
“打哪来？
九重第一天。”
小二听了楚南的话，手中动作稍一停顿后咧嘴笑了，不过他也没反驳什么，本就是应承话，说的多了怕是要惹祸上身。
“客官吃点什么？”
小二引着楚南来到空桌前坐下，这才哈着腰问了一嘴。
“铜锅涮肉，这一口我足足有十年没有吃过了。”
楚南本就是被涮羊肉的香气吸引而来，外边是漫天大雪，屋里是热气腾腾的羊肉，并非是他饿了，而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洒脱，随性，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楚南现在的心境。
“好嘞，您稍等片刻，我先给您来一壶烫酒。”
寒天冻，一壶热酒最暖这风霜的心。
“咕噜噜...”炭火铜锅端上来，滚烫的锅底上飘着各种佐料，两盘羊肉配一大盘青菜端上来，薄薄的一层，足以看出后厨的刀功精湛。
“不错。”
楚南点点头，客栈里的蘸料是用花草捣碎之后辅以盐巴，这才有了不同的口感，唇齿间竟然有流转不同的味道。
酒杯斟满，楚南刚要自饮一杯，一个花子老头突然摸上了他的桌子。
“哪来的叫花子！
快出去！
后厨有剩菜，我给你端到门口吃去，别惊扰了客人！”
小二一回头，瞧见了这一幕后脸色变了。
掌柜的这会正巡视后厨，要是被他发现了非要扣银钱不可。
“让他留下吧，左右缺一个陪酒的人。”
楚南叫住了小二摆摆手，“再添一副碗筷。”
“这....好吧...”小二虽然不情愿，却也听了楚南的话。
“小子，你走运了。”
花子老头双手拨开遮挡额头的发丝，露出一张还算干净的脸。
不过楚南能看出，他这是用雪洗过的，它不仅洗了脸，还洗了澡。
城里没有净水，若非下雪，他怕是少有这么干净的时候。
楚南点了点头，举起手里的酒杯示意之后一饮而尽。
烫酒不辣喉，却很快就会上头。
“酒不错！”
老头也喝了一杯，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用筷子就夹起铜锅里的羊肉。
“我跟你说，你别不信，我是那巴蜀镇世剑仙，我有无上剑道，我有无上剑....”老头话还没说完，楚南挥挥手打断了他，“来来来喝酒，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三杯过后，这片天地都由你做主。”
楚南夹了两大筷子羊肉一同放进了嘴里。
“小子，你不信？
我有一剑碎虚空，断山河，斩妖魔....”老头话还没说完，楚南又和他喝了一杯。
“不行了！
我没喝过这么好的酒，我要喝醉了...”老头的酒量就要到头了，再来一杯必倒。
楚南瞧出他酒量不行的原因是因为他喝酒上脸，此刻脸色潮红，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或许还有肝胆内伤。
“轰隆隆....”屋外雷声涌动，惊吓了吃酒的食客，冬日闷雷？
小二赶紧跑到了门口，依旧是夜寒飞雪，只是.....天上的月去哪了？
“程玉安，我知道你在这镇子里，三息时间你若不出现，我就一掌将这里夷为平地！”
声音似天雷滚滚，又来势汹汹。
比寒风还要冰冷，比飞雪更甚狂傲，呼啸的暴风冲进了客栈中，所有的食客都被吹到了桌子底下，铜锅歪到在桌子上，汤汁顺着桌缝流下滴落在他们的脑袋上，尽管有剧痛，却愣是没敢发出声音，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棉袄。
只有楚南这一桌涮羊肉平安无事，甚至他还在不停的吃着。
“小子，我说你走运了吧？
要不是我，你这一桌子羊肉怕是浪费了。”
老头的眼神己经清澈，再见不到半分醉意。
“知道外面是谁吗？
西北神霄宗十三境大尊魏鸿天，我把他的坐骑天龙马给包饺子了，这一口馋了我至少七百年....”这老头说话语出惊人，照他这么说，他不止活了七百年。
“小子你为何不吃惊？
难道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啪啪啪...”楚南终于把涮羊肉全吃干净了，虽然意犹未尽，但也解了口腹之欲。
“厉害。”
两个字，道尽了对老头的恭维。
这时候，三息时间早己经过去，压力突如其来，一只巨掌己经对着小镇按压下来，这一次，巨掌中有雷霆涌现，不断地发出轰鸣之声。
威压浩大，狂风肆虐，仅仅是气势刚起，小镇上的房屋就摇摇欲坠，下一刻就要崩塌。
楚南身前的老头不知何时己经消失，一道白昼剑光刺破了黑夜，像是黎明曙光，更是小镇的希望。
“魏老鬼，一头畜生而己，你追了三年！
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轰！”
剑光和巨掌对轰，一声巨响像是山崩地裂一样，震耳欲聋，不过下方的小镇却是毫发无损。
“神霄令！
这里封存了十五境仙人的力量！”
老头的声音有些萎靡，显然是吃了亏。
“蝼蚁。”
冷漠的声音响起，那只巨掌毫不停留的压下来，打死老头的同时也要整座小镇陪葬。
楚南擦了擦嘴，将手帕叠好后扔到了柜台上。
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客栈，街巷上早被劲风吹得乱七八糟。
一道剑光突然自下而上斩出，巨掌被一分为二，血水还未掉落在地上，就被比霜雪还要寒意逼人的剑气凝成了冰珠。
魏鸿天仰仗的神霄令更是被剑气穿透破碎，一个人影从高空跌落还没有掉在地上，就在半空被剑气绞杀成了尘埃。
干净利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十五境！”
老头躺在雪中，眼神还在发愣，刚刚的剑气他能察觉的出来，是从楚南的身上爆发出来，那一剑，叫他永生难忘。
...小镇外的一座庙宇，供奉的是怒目金刚，可惜早己经落魄。
不求升官发财，不求人丁兴旺，只求个金刚镇世太平，但，这也是办不到的。
焰火燃起，映照出两个人的面孔，一个微笑平淡，一个略显颓然。
“您这一剑，叫我失了道心啊。”
老头的称呼变了，对楚南极为的尊敬。
“我活了八百年，如今还是一个废物，这一生中只有两次如此，第一次我迎头赶上，成为了巴蜀剑宗那一代最惊艳的弟子。”
“可是这一次，我怕是再也追不上了，十五境剑仙之威，穷其一生我也不能望您之项背。”
他的颓然并非没有道理，在这长生界中，十五境己经是位登绝巅，号称仙人境，虽然不能长生不死，却站在了亿万万人之巅。
楚南瞧他一眼，这老头的道心受损，比他受的伤还要严重，想了想便安慰他，“道途之长，漫漫无尽，十五境也未必是尽头。”
“你也不用气馁，我这一路走来，也并非一帆风顺。”
老头听他这么一说，眸子终于有了几分光亮，“您原来也是一个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