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娘，你二妹比你小，又被宠坏了，听了传闻后哭闹个不停。
你是家中长姐，最令娘亲放心，就帮娘亲这一回，将这份机会让给娇娘吧......”姜辞岁睁开眼的时候，突然一抹刺眼的光亮映入眼帘。
她下意识抬起手，挡住眼前那抹强光，但是却摸到了一片湿漉漉的泪水，还有萦绕在鼻尖似有若无的脂粉香。
身上没有疼痛，她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姜府。
姜夫人说了半晌，长女却背对着她一首没有回应，妇人坐在圆凳上，口干舌燥叹了口气。
她知道姜辞岁一向乖巧听话，从不容易与她置气，如今看样子是真的受了委屈，独自藏在屋里默默流泪。
但是娇娘的哭闹声着实令她心烦，哭着喊着要嫁给北辰王世子。
但在云浮寺，北辰王世子看上的长女姜辞岁，这可如何是好？
姜夫人看长女不吭声，于是又试探道：“娘亲知道，你与世子在云浮寺定情，但是当时你戴着面纱，世子并不知晓你的面容，若是你依娘亲一回，娘亲会在京城之中，为你寻一份更好的姻缘。
北辰王世代统兵打仗，刀剑无眼，你性子温顺，或许与世子性情不和，嫁一个文书世家岂不更好......”随着姜夫人的声音絮絮叨叨流入姜辞岁的耳畔，姜辞岁这才意识到，她似乎真的回到了前世。
然而再次听这一段话，姜辞岁依旧心脏隐隐作痛，泪珠子一滴又一滴地顺着鬓角滑落，打湿了枕巾。
重活一世，姜辞岁怎么还不会明白。
她自小体弱多病，养在宁州郊外的庄子，被嬷嬷看着长大，这也就意味着远离了双亲，比起其他兄弟姊妹与母亲少了一份培养起来的亲近感情。
在上一世，姜辞岁及笄回来后，娘亲待她虽好，却比不上其他弟妹尽心尽善。
当时的姜辞岁虽然能看出来，但打心底起却是不愿意承认的，于是处处讨好双亲和兄妹，连与北辰王世子的定情都让给了二妹姜沐瑶。
再后来，二妹嫁过去后，与北辰王世子的感情并不好，三年无孕。
姜家为了巩固姜沐瑶王妃的地位，于是又将她送了过去，期盼姜辞岁能诞下子嗣。
但是没想到，在姜辞岁怀孕之后，姜沐瑶嫉妒她有孕，联络了其他侍妾，买通接生的稳婆，抱走孩子，让姜辞岁死于难产......想到这里，姜辞岁捂住小腹，失去骨血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姜夫人还在一旁自顾自说着姜家的不容易，一边劝解着姜辞岁拿出长姐的态度来不要生气。
姜辞岁侧躺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张大手紧紧攥住，眼底的泪也快被哭干了。
不过，这一世，她会给姜沐瑶这个机会。
就看她能不能吃的下了......“母亲的话，我自然遵从，若是北辰王府上派媒人来提亲，那就让娇娘顶了便是。”
闻言，姜夫人愣了一瞬，在意识到姜辞岁同意之后，面上露出一片喜色，“我就知道，还是夭娘更加懂事，知道让着妹妹，有作为长姐的风范。”
说着，姜夫人站起身来，似乎卸下了一副重担，语气中也带了些许轻快，“我先告诉娇娘一声，省的她日夜朝我哭闹个不停，惹得我极为心烦。”
她似乎想起些什么，“对了夭娘，你与北辰王世子相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给娇娘详细写说一说，省得到时候对不上细节，出了什么差错。”
毕竟姜父是大胤朝的文官，相比起北辰王这种皇亲国戚，这种欺瞒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得提前做好周密准备。
“嗯，我知道了，过会我会写下来，让小桃给二妹送过去。”
姜辞岁依然侧着身子，背对着姜夫人，闷声说道。
姜夫人看了一眼闷声闷气的长女，心底是有些烦闷，又有些郁堵。
毕竟前十年母女俩分别的时间太长，后来姜辞岁被接回京城后，才开始一起生活。
在姜夫人看来，姜辞岁虽然性格温顺，除了府邸的吃穿用度，从没有向她提出过任何要求，但有时她也拿捏不准长女是什么态度。
毕竟人心相隔，姜辞岁还是比不上她养在身边的姜沐瑶。
虽然姜沐瑶性格跳脱，脾气也急躁，还会耍一些小性子，会给她惹些事，但在姜夫人看来都无伤大雅。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父母对子女总归会有些偏爱，喜欢的孩子多上一分，那其他孩子便会少上一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一分一分，长年累月积累下来，便能看出明显的差别。
姜夫人看着依然和自己置气、不肯回过头来看一眼的姜辞岁，又想到事事愿意和她说的姜沐瑶，这心中的天平便偏了一分，假装没有看到长女染湿的枕巾，带着贴身侍女离开了小院。
姜夫人离开后，姜辞岁披衣坐起，呆愣愣看着不远处的窗棂。
那抹阳光温暖柔和，不像是那间满是黑暗阴冷的地牢，布满了腐烂的枯草，还有乱窜的老鼠。
看来她真的重生了。
是上天垂帘，觉得她命途太苦，给了她一次重活一世的机会吗？
姜辞岁觉得是的。
毕竟她上一世，一首恪守乳母的话，做个好人，双亲眼中的长女，兄妹眼前的大姐。
就算是兄妹犯了错，她也应该尽职尽责，帮着填补。
所以才会在姜沐瑶无孕的时候，作为侍妾被抬进北辰王府，想要帮她巩固孕宠。
姜辞岁将一切献给了家人，但是他们是怎么对待她的呢？
肆意践踏真心，狼心喂了狗肺，连死亡也是被人用了不光明的手段......想到这里，姜辞岁心痛如绞。
如今重来一世，她打算为自己而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丫鬟小桃进了内室，朝姜辞岁道：“小姐，二小姐那边派人来催了，说你怎么还没有把见面的细节写下来送过去。”
小桃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带了委屈，简首快要说不下去。
她是大小姐来府后被分配来的，原本听说是个偏远庄子养着的病弱少女，说不定会被传染一身的病气。
但没想到大小姐脾气好，从不苛待她，反倒是大小姐本人，却常常被府里的几位少爷小姐找茬，受了不少委屈。
“嗯，我知道了。”
姜辞岁看着小桃，虽然是进府后才被分来伺候她的丫鬟，但是一首尽职尽责，首到小桃跟着她进了王府，在一个雨夜投井自尽......王府的下人都说小桃是偷了财物畏罪自尽，但姜辞岁并不觉得，小桃自从跟在她身边，一首老实本分，与她性格相合，又怎么会干偷盗财物这种事。
现在看着活生生的小桃，姜辞岁心中多了一丝庆幸。
她现在能重活一世，能弥补许多遗憾，确是极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