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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渡子牙河

发表时间: 2025-05-20
子牙河的夜风裹着河泥腥气,将芦苇荡吹得如翻涌的绿浪。

苏世忠背着高烧的梁惠云在滩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布鞋陷进淤沙里,发出 "咕啾" 的闷响。

怀中的少女额头滚烫,鬓角的湿发粘在苍白的脸上,柳叶刀还别在腰间,刀鞘却己被芦苇划出道道浅痕。

"惠云,再撑些时候。

" 他低声说着,忽然瞥见河面上漂着艘乌篷运煤船,船尾缆绳松垮地垂在水中,随着波浪轻晃。

船舷漆色斑驳,隐约可见 "沧州盐帮" 的徽记 ——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苏世忠咬紧牙关,踩着芦苇秆借力跃起,足尖点在船帮上,借力翻进船舱。

舱底堆满半人高的煤袋,留出窄窄的通道。

苏世忠刚把梁惠云安置在煤袋堆里,就听见头顶甲板传来船夫的鼾声,混着河水拍打船底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解开衣襟,撕下布条蘸了河水给梁惠云擦额角,指尖触到她左臂的伤口,虽己简单包扎,却仍有血水渗出,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窸窣 ——"右侧煤袋后传来布料摩擦声,苏世忠猛然抬头,只见个灰衣汉子正蜷在阴影里,手中攥着个绣花香囊,另一只手探向旁边货主的行囊。

那人五指细长如竹枝,指尖戴着青铜指套,在月光下闪过冷光。

"朋友,借路不借财。

" 苏世忠的声音像淬了冰,三枚铜钱己夹在指间,甩手射出。

铜钱划破空气,"噗" 地钉在汉子手腕两侧的船板上,将他的手固定在货箱上,香囊 "啪" 地落在舱板,滚出几粒茴香籽。

汉子闷哼一声,抬头望来,月光恰好掠过他左颊的刀疤,从眼角斜贯至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

他盯着苏世忠腰间的半块燕形玉佩,瞳孔骤然收缩,喉间溢出难以置信的低唤:"燕形佩... 你是苏家的人?

"苏世忠心中一凛,手按上刀柄:"你是谁?

怎会认得这玉佩?

" 汉子扯了扯被钉住的手腕,青铜指套突然弹出薄刃,割断铜钱串绳,身子如泥鳅般滑向阴影:"在下周文叔,走江湖的耗子,见着值钱的物件手痒。

" 他话音未落,己窜到货箱顶部,月光照亮他手中握着的半块玉佩,与苏世忠腰间那块纹路相合,正是完整的燕形。

"果然是成对的。

" 周文叔咧嘴一笑,刀疤随表情扯动,"十年前在冀州见过令尊,他总说这玉佩是燕子的翅膀,缺了一半便飞不起来。

" 他忽然压低声音,望向甲板方向,"船夫喝了我的蒙汗药,半个时辰内醒不过来,但后舱还有两个押货的,怕是..."话未说完,船尾传来木板轻响,两道黑影蹑手蹑脚摸进船舱,腰间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世忠反手抽出梁惠云的柳叶刀,刀柄还带着她的体温,刀光如电,己逼向最近的黑衣人。

周文叔趁机甩出三枚透骨钉,钉住另一人的穴道,指尖在对方腰间一摸,竟顺出个牛皮钱袋,里面装着叠押货单。

"沧州到天津卫的漕运密令。

" 周文叔扫了眼便塞进怀里,忽然听见梁惠云发出呓语,转头看见少女烧得双颊通红,牙关轻颤。

他从袖中掏出个小玉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金创药掺了退烧的冰片,给她服下。

" 苏世忠接过药丸,犹豫片刻,还是撬开梁惠云的牙关喂下。

舱外传来梆子声,三声短,两声长 —— 是盐帮的夜巡暗号。

周文叔吹灭舱内油灯,借着舷窗透入的月光,看见苏世忠正用匕首在船板上刻下燕形记号:"你这是..." "给沧州的朋友留个信。

" 苏世忠擦了擦匕首,"十年前父亲救过盐帮老帮主,这记号能让他们接应。

"周文叔忽然凑近,盯着他手中的匕首:"这柄寒铁匕,可是当年燕云十八骑的制式兵器?

" 苏世忠挑眉,父亲从未提过此事,匕首是他成年时所得,刀柄上的确刻着细小的燕形纹路。

周文叔见他不语,自嘲一笑:"罢了,江湖上的事,谁没几个秘密。

"船行至河中央时,梁惠云的烧退了些,勉强睁开眼:"世忠哥,到哪了?

" 苏世忠握住她的手,触手仍是一片滚烫:"快到子牙渡了,这位周兄..." "叫我老周就行。

" 周文叔插话,正蹲在货箱前撬锁,"你们要去沧州投奔盐帮?

怕是不成了。

" 他晃了晃刚取出的密信,"杨淙城的人早就在渡口布了眼线,拿着画像抓人呢。

"苏世忠接过密信,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朱砂批注:"缉拿要犯苏世忠,悬赏纹银五百两。

附画像:剑眉星目,左额有旧疤。

" 他摸了摸额角的浅疤,那是十六岁练剑时被父亲用木剑敲的,不想竟成了通缉特征。

"前面芦苇荡有处浅滩,我熟悉河道。

" 周文叔收拾好撬锁工具,忽然指着船尾,"把煤袋推下水,减轻船重,我掌舵走芦苇丛,能避开盐帮的巡船。

" 苏世忠犹豫片刻,还是照做了,黑色煤袋落入水中,激起大片水花,惊起栖息的夜鹭。

船驶入芦苇荡时,西周突然暗了下来,芦苇秆擦过船舷,发出 "沙沙" 的声响。

周文叔站在船头,手中竹篙轻点水面,竟比船夫还熟练。

梁惠云倚着苏世忠,忽然轻声道:"周大哥的手法,像是漕帮的 泥鳅三式 。

" 周文叔回头一笑:"小姑娘眼力不错,当年在漕帮混过三个月,可惜被帮主夫人抓了现行。

"说话间,前方忽然传来灯笼的光晕,三道巡船正迎面驶来,船头立着持叉的盐帮弟子。

周文叔猛地压低竹篙,运煤船倾斜着滑入更密的芦苇丛,船底擦过浅滩的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世忠抽出柳叶刀,准备随时应战,却见周文叔从怀里掏出个牛皮袋,往水中撒出大把麸皮。

"盐帮的船喂惯了江豚,闻到麸皮味就会分神。

" 他低声说着,果然见巡船上的弟子开始低声咒骂,原来江豚争抢麸皮,撞得船身首晃。

趁此机会,运煤船悄悄绕到巡船后方,驶入一条隐蔽的汊河。

子夜时分,船终于在一处无名浅滩靠岸。

周文叔跳上滩涂,活动着手腕:"前面十里就是天津卫地界,杨淙城的势力到不了那儿。

" 他忽然掏出那半块燕形玉佩,塞给苏世忠,"这玉佩本该是你苏家的,当年令尊救我时,我偷了半块,想着留个念想。

"苏世忠接过玉佩,触感温润,两半合璧时,竟发出轻微的龙吟声。

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燕形双佩,合则生,分则死。

" 只是父亲从未说过,这玉佩竟流落在外,还被眼前的神偷所持有。

"老周,你究竟和我苏家有何渊源?

" 苏世忠盯着对方的刀疤,那道疤斜贯左颊,看着像是剑伤。

周文叔转身望向子牙河,月光在他刀疤上投下阴影:"十年前,我是冀州城的小贼,偷了杨淙城的银票,被他的护院追杀,是你父亲救了我,还教了我三招燕形步法。

" 他忽然轻笑,"可惜我资质差,只学会了偷东西的本事。

"梁惠云忽然指着远处:"有火光,像是驿站。

" 苏世忠点头,扶着她起身,对周文叔道:"一起走?

前面驿站或许能落脚。

" 周文叔却摇头:"我惯走夜路,咱们后会有期。

" 他转身欲走,忽然又回头,扔出个油纸包,"里面是金疮药和退烧药,江湖救急。

"看着周文叔的身影消失在芦苇荡中,苏世忠握紧了手中的双佩。

梁惠云忽然轻声道:"他的步法,确实是燕形剑谱里的 穿帘燕 ,只是少了几分正气。

" 两人踩着露水前行,远处驿站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极了冀州城武馆曾有的温暖。

天津卫的城门在寅时打开,守城士兵打着哈欠检查通关文牒,忽然看见两个衣衫褴褛的旅人,其中男子腰间别着半块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士兵刚要喝问,忽见男子袖口翻出燕形纹路,竟鬼使神差地放行了 —— 他们不知道,这对男女即将在天津卫掀起波澜,而那个消失在芦苇荡中的神偷,正揣着漕运密令,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

船行渐远,周文叔摸出怀里的押货单,目光落在 "武藤商社" 的印章上,刀疤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三天前,他在沧州码头看见几个穿和服的浪人,腰间佩刀刻着樱花纹,正是当年追杀苏家的那伙人。

"看来,这趟浑水,不蹚也得蹚了。

" 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燕形玉佩的纹路,仿佛又看见十年前那个在月下教他步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