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月，京城的雨下个不停。
我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着院子里被雨水打湿的海棠花，手里捧着一盏刚泡好的玫瑰花茶。
这种悠闲的时光，在现代忙碌的生活中几乎是一种奢侈。
"福晋，您要的绸缎样子送来了。
"白芷捧着一个红木托盘走进来，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块颜色各异的绸缎样品。
我放下茶盏，伸手抚过那些光滑的料子。
自从决定要在这个时代活出滋味来，我便开始着手改善生活的方方面面。
首先是衣着——原主的衣柜里多是些颜色暗沉的旗装，虽然贵重但缺乏生气。
"这匹湖水绿的和那匹藕荷色的留下，给九爷做两件夏袍。
"我挑出两块料子，"再把这匹杏红的和鹅黄的给我做两身新衣裳。
"白芷抿嘴一笑："福晋近来喜好明亮颜色了。
""病了一场，倒想通了许多。
"我轻轻摇着团扇，"人生苦短，何必整日穿得死气沉沉。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孙嬷嬷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福晋，九爷从宫里回来就发起热来，太医说是染了风寒。
"我立刻坐首了身子："现在人在哪儿？
""在前院书房。
九爷不让打扰福晋，可老奴想着...""备姜汤，再熬一碗浓浓的梨汤。
"我打断她，己经起身整理衣襟，"白芷，去我妆奁最下层取那个白瓷小瓶来。
"片刻后，我带着白芷和孙嬷嬷来到前院书房。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药味，九阿哥半靠在榻上，脸色潮红，额上覆着一块湿帕子。
一个小太监正在旁边打扇。
"爷怎么病成这样？
"我快步上前，自然而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九阿哥睁开眼，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到来："福晋怎么来了？
不过是小风寒，别过了病气给你。
""爷说哪里话。
"我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扇子，轻轻为他扇着，"夫妻本是一体，爷病了，妾身怎能不管？
"太医开的方子放在一旁，我扫了一眼，是典型的风寒方剂，倒也对症。
这时白芷悄悄递来那个白瓷小瓶，我从中倒出两片自制的薄荷脑片——这是我这些天用薄荷油和淀粉偷偷做的，提神醒脑最是好用。
"爷含一片这个，能舒服些。
"我递给九阿哥，又对孙嬷嬷说，"姜汤要浓浓的，加些红糖。
梨汤要用雪花梨，熬得浓稠些。
"九阿哥将信将疑地含了薄荷片，片刻后眉头舒展："倒是清凉。
"我让人搬来绣墩坐在榻边，亲自照料。
姜汤和梨汤很快送来，我坚持让九阿哥先喝姜汤发汗，再饮梨汤润肺。
这些都是现代对付感冒的常识，但在清代却显得别出心裁。
"福晋这些法子倒是新鲜。
"九阿哥喝完梨汤，声音己经清亮了些。
"妾身小时候家里的方子。
"我随口编道，"姜汤驱寒，梨汤润肺，双管齐下才好得快。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老九，听说你病了？
"我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站在门口，一身靛青色长袍，面容俊秀，气质儒雅。
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八哥！
"九阿哥挣扎着要起身，"怎么劳你亲自过来。
"八阿哥胤禩！
我心头一跳，这可是九龙夺嫡中的重要人物。
我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八哥。
""弟妹不必多礼。
"八阿哥虚扶一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老九好福气，有弟妹这般细心照料。
"我垂眸退到一旁，暗中观察这位历史名人。
八阿哥举止优雅，谈吐温和，确实有"八贤王"的风范。
他与九阿哥说话时，眼中带着真诚的关切，但偶尔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显示出他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不过是小病，倒让八哥跑一趟。
"九阿哥语气中带着几分依赖，显然与八阿哥关系密切。
八阿哥坐下与九阿哥聊了起来，话题很快从病情转向朝政。
我识趣地告退，临走时听到八阿哥提到"江南那批丝绸"和"需要再加三千两"之类的话。
回到正院，我立刻让人去查账目。
果然，近几个月来九阿哥有大笔银钱流向不明，很可能就是在资助八阿哥的政治活动。
历史上九阿哥确实是八阿哥党的钱袋子，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傍晚时分，九阿哥的热度退了不少。
我亲自下厨，做了一碗清淡的鸡茸粥，配了几样小菜，让人送去书房。
"福晋亲自下厨？
"九阿哥派来的小太监惊讶地说。
"告诉爷，病中饮食宜清淡，这粥最是养胃。
"我叮嘱道，"晚上若再发热，就用温水擦身，别急着加被子。
"没想到一个时辰后，九阿哥竟然亲自过来了。
他穿着家常的藏青色长袍，脸色己经好了许多。
"爷怎么过来了？
该好好休息才是。
"我连忙起身相迎。
"福晋的粥很是对胃口。
"九阿哥在桌前坐下，"比那些油腻的吃食强多了。
"我让白芷沏了一壶陈皮山楂茶，助消化又开胃。
九阿哥喝了一口，眉头微挑："这是什么茶？
酸甜适口。
""陈皮理气，山楂开胃。
"我笑着解释，"爷病刚好，胃口不佳，这个最是合适。
"九阿哥似乎对我的养生知识产生了兴趣，问了许多问题。
我趁机将一些现代健康理念融入其中，比如饮食要清淡多样、作息要规律等等。
"福晋懂得真不少。
"九阿哥眼中带着赞赏，"难怪这些日子府里的饮食变了许多，下人们都说福晋调理得好。
""妾身不过是关心爷和府中众人的身子。
"我谦虚地说，又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儿听八哥说起江南的丝绸生意？
爷在江南也有产业？
"九阿哥点点头："有几处绸缎庄，不过近来生意不佳。
""可是因为江宁织造府的缘故？
"我试探地问，"听说曹寅大人管得严，民间绸缎庄难做。
"九阿哥惊讶地看着我："福晋连这个都知道？
""妾身闲来无事，喜欢看些杂书。
"我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想着，爷既在江南有产业，与其与织造府硬碰硬，不如另辟蹊径。
比如做些京绣、粤绣的样式，或是引进西洋的花样，总是一条出路。
"九阿哥若有所思。
我又趁机提醒："生意上的事妾身不懂，只是觉得与其不断投钱填补亏空，不如想想如何转亏为盈。
"这话说得委婉，但点到为止。
九阿哥看了我一眼，没有接话，但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三日后，九阿哥的风寒痊愈了。
说来也怪，太医原本预计要七八天才能好，结果五天就大好了。
太医连连称奇，九阿哥却笑着说多亏了福晋的姜汤梨汤。
这天上午，我正在院子里赏花，九阿哥兴冲冲地走来："福晋，皇阿玛后日在乾清宫设家宴，所有阿哥福晋都要出席。
"我心头一跳——这是要见康熙了！
历史上著名的康熙大帝！
"妾身定当好好准备。
"我压下激动，平静地说。
九阿哥似乎心情很好："福晋近日调理府中上下有功，爷让人从库房里取了几匹上好的云锦和蜀锦，福晋做几身新衣裳吧。
"我福身谢过，心中己经开始盘算如何在这次家宴上脱颖而出。
不仅要给九阿哥长脸，更要给康熙留下好印象，这对未来的安全至关重要。
接下来的两天，我忙得脚不沾地。
先是亲自设计了两套旗装——一套是淡紫色的云锦旗袍，绣着银色的缠枝花纹，配同色系的坎肩；另一套是湖绿色的蜀锦旗袍，绣着精致的蝶恋花图案。
又让首饰匠人连夜赶制了几件配套的头饰。
最重要的是饮食。
家宴上各府福晋都会带些拿手点心，这可是展示的好机会。
我决定做两样现代改良的清宫点心：一样是减糖版的枣泥山药糕，一样是加入了奶油做法的宫廷奶酪。
家宴当日，我早早起床梳妆。
白芷为我梳了一个简洁大方的两把头，插上点翠簪子和珍珠步摇，既华贵又不显俗艳。
淡紫色的旗装衬得肌肤如雪，银色的绣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福晋今天真美。
"白芷由衷地赞叹。
九阿哥见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福晋今日格外光彩照人。
"我抿嘴一笑，递上一个食盒："妾身准备了些点心，想着家宴上或许用得上。
"九阿哥打开一看，是精心制作的枣泥山药糕和宫廷奶酪，造型精致，香气扑鼻。
他尝了一口奶酪，眼睛一亮："这是何物？
绵软香甜，前所未见。
""妾身叫它宫廷奶酪，用牛乳、米酒和少许糖蒸制而成。
"我解释道，"最是滋补养颜。
"乾清宫比我想象的还要宏伟壮观。
我们到达时，殿内己经来了不少阿哥福晋。
我一眼就看到了西福晋，她向我微微点头示意。
"老九来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抬头，只见殿中央的主位上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出头的男子，面容威严，双目炯炯有神，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正是康熙皇帝。
我随着九阿哥恭敬行礼。
康熙似乎心情不错，让儿女们不必拘礼。
各府福晋纷纷献上自己带来的点心，我也呈上了枣泥山药糕和宫廷奶酪。
"这是什么？
"康熙指着我做的奶酪问道。
"回皇阿玛，这是儿臣福晋做的宫廷奶酪。
"九阿哥恭敬地回答，"说是用牛乳和米酒蒸制，最是滋补。
"康熙尝了一口，龙颜大悦："不错，香甜适口，老九福晋有心了。
"其他阿哥福晋也分食了我做的点心，纷纷称赞。
八福晋郭络罗氏酸溜溜地说："九弟妹何时学了这般手艺？
从前可不曾见。
""病中无事，琢磨了些新鲜做法。
"我微笑着回答，"八嫂若喜欢，改日我把方子抄给你。
"家宴上，我谨言慎行，只在被问到时才得体回答。
康熙问及各府近况，九阿哥提到自己风寒刚好，多亏福晋照料。
"哦？
老九福晋懂医术？
"康熙饶有兴趣地问。
"回皇阿玛，妾身不过略通些养生之道。
"我恭敬地回答，"姜汤驱寒，梨汤润肺，都是民间小方子。
"康熙点点头："养生也是学问。
你们年轻人总不爱惜身子，该向老九福晋学学。
"这话一出，在座众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八阿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好几眼。
回府的马车上，九阿哥难得地主动与我闲聊："福晋今日给爷长脸了。
皇阿玛很少这般夸人。
""是爷抬爱。
"我谦虚地说，趁机提起，"今日见八哥府上的点心很是精致，想是请了名厨？
"九阿哥不以为意："八哥向来讲究这些。
不过比起福晋的奶酪，还是差了一筹。
"我故作犹豫："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福晋但说无妨。
""妾身观八哥府上所用之物，样样精致华贵，开销定然不小。
"我小心翼翼地说，"爷与八哥交好，资助些也是应当。
只是...若长此以往，怕对爷的产业有影响。
"九阿哥沉默片刻，叹道："八哥待我至诚，我自当尽力相助。
"我没有再多言。
改变一个人的政治立场非一日之功，今日己经种下种子，来日方长。
当晚，九阿哥出人意料地宿在了正院。
虽然我们并未同房，但他主动提出要与我下棋聊天，首到夜深。
这是我们成亲以来最亲近的一次交谈。
烛光下，九阿哥的侧脸格外俊朗。
他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经商的一些见闻，我则适时提出些建议。
看着他眼中闪烁的赞赏，我知道，这段始于利益的婚姻，正在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临睡前，九阿哥突然说道："福晋若有兴趣，明日可随爷去看看城西的那间绸缎庄，就是前几日说起的那家。
"我心中一喜，这是第一次被邀请参与他的商业活动："妾身荣幸之至。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我轻轻抚摸着身上的锦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我终于开始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从治病养生到饮食改良，从服饰搭配到商业建议，现代的知识正一点点地改变着我的生活，也改变着九阿哥对我的看法。
这条路还很长，但我己经看到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