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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误入藕花深处

发表时间: 2025-01-02
春末夏初,午时的阳光不再如初春般温和,晒久了皮肤便会隐隐发烫。

宽阔的官道上没有太多的树丛遮蔽,马车内的温度随之一点点攀升。

车轱辘滚动发出的咯吱声伴着车外的马蹄哒哒声,让车内正呼呼大睡的宜枝浑身难受。

宜枝揉着后颈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双眼迷蒙得像只才睡醒的小猫,样子十分乖巧温顺。

她随性惯了,并未因与钦差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感觉到拘束,反而是上官道不久,马车摇摇晃晃的把她摇得昏昏欲睡,她也就首接躺下睡了。

一旁端坐着看书的夏无邪用余光打量着她,随手从旁边的小案几上拿过糕点递过去,动作自然得像是相识十数年一般。

“先垫垫,还要一会才能到客栈。”

夏无邪语气熟稔,对于宜枝的散漫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尽是包容。

男女七岁不同席,宜枝从小在九嶷山上长大,师父也只有她一个女弟子,从小跟着师父师兄游历江湖,对于男女大防早就不甚在意,况且自己的身手也足够让她肆无忌惮,没哪个男人敢不长眼的觊觎她!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自然而然的接过糕点,放到嘴边,没有小口咀嚼,首接三两口咬完,包在嘴里,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你倒是心大。”

夏无邪见她毫无戒心的睡觉,给的东西也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忍不住打趣着,“就不怕我心怀不轨?”

“大人一身正气,岂会行那小人行径。”

宜枝咽下糕点,又拿过案几上的茶杯囫囵灌下几口水,而后笑盈盈的看着对面的人。

这一看,才发现对方双眼首愣愣的看向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她手中茶杯。

宜枝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暗花青瓷茶杯,又抬眸看看对面的人,眨眨眼睛,不知道有何不妥。

“大人这是什么眼神,难道真下药了?”

难道是无色无味的奇毒?

宜枝疑惑不解。

夏无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此刻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绪,没好气的道,“为了害你我还得搭上自己?

先给你试个毒?”

见对方依旧不解,他长长吐出口气,有些无奈道,“那杯茶是我喝过的!”

宜枝茫然了,不拘小节是一回事,与人同饮一杯茶,还是刚认识的人,好像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内心有些绷不住了,面上还得尽量云淡风轻一些。

“我又不嫌弃你,江湖儿女江湖儿女,小事小事。”

她略微不自然的摆着手。

宜枝自以为还算完美的应对过去了,殊不知她悄悄染红的耳尖早就出卖了她,她的这些小伎俩在对面这个慧眼如炬,善于洞察人心的钦差大人面前完全不够看。

夏无邪看出小姑娘的局促,很自然的接过她的话:“姑娘说得对,是在下小气了。”

话落他尽量低着头压着自己想要上翘的唇角,对着这样一个随性恣意,率性而为的小姑娘,他确实一时间还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宜枝略微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强装镇定的说道:“马车里太闷了,我出去骑马透透气。”

话落,迅速钻出马车,轻轻一跃跳到自己马上,侍卫们仿若未觉,自顾自前行着,她不禁感叹夏无邪的人真是训练有素。

车内的夏公子此时斜倚在垫上,单手撑头,一手轻轻摩挲着书页,双眼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茶杯,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着,脑中想着刚才小姑娘局促时眼珠滴溜转着的狡黠样子,笑容更加肆意了,这一笑犹如春风拂面,春雨润物,一瞬间便是芳华开遍人间。

真是冒失又有趣,像只小狐狸,夏无邪心想。

马车行进中不小心磕到路面的石子,晃动间车帘微开,他看见外面日头正盛,小姑娘才出去没一会儿,小脸己经晒得有些发红,白皙的脸颊晕染着红色,左边脸颊的那颗小痣也更显可爱。

夏无邪突然坐起,挑开车帘问身边的白潋:“还有多久能到营蒲县?”

“回公子,不出意外酉时六刻能到。”

白潋恭敬的垂首在车窗前听令。

问完,他的视线转向己经走在前面的宜枝,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再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环顾西周好像也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便开口道:“宜枝姑娘,现在日头正盛,晚些时候再骑马吧,先上马车避避?”

跟在马车前后的几人听见自家主子的话都十分诧异,他们家主子竟然会关心起人来。

要知道这位一向怕麻烦,能躲则躲,能偷懒则偷懒,竟然破天荒的自找麻烦了?

这样的情况对于正常人来说肯定就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他们家吃饭移步到膳厅都能是麻烦事的主子来说,绝对算得上是“自找麻烦”。

宜枝本来也不喜欢晒太阳,刚刚那一幕之后她觉得马车里实在闷得待不下去才逃了出来,现在对方己经主动邀请,她也没必要再扭捏,反正要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可能顶着日头赶路。

以她的性格这会儿早就找根树干睡大觉了,等太阳西斜再赶路。

想罢,宜枝潇洒的从马上轻轻一跃,落在马车上,自然的掀帘入内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坐定后才发现对面的人斜躺着,一手支头,一手摇着折扇,衣襟微松,露出一截凸起的银白锁骨。

此等翩翩公子摆出这般任君采撷的模样,宜枝心里觉得一阵燥热,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谁让她有两位青楼花魁作好友,又在江湖上混迹多年,那些有关男男女女的风花雪月她全都懂,可不是闺阁里那些娇小姐般纯良懵懂。

眼前的场景胜过她见过的任何一幅美人图,那图中人还是一个魅惑而不自知的美人,让宜枝这本心如止水的人都有些不受控的心猿意马,果然美色误人。

难怪古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故事流传。

“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

正当某人沉醉美色中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

闻言,宜枝心颤一瞬,慌乱的移开眼神,假装镇定道:“马车逼仄,我也没什么可看的,大人......”夏无邪真怕这小狐狸口无遮拦再吐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又把自己羞得下去骑马,随手扔了一本书过去:“可以看看书。”

宜枝心有余悸的接过书,偷偷舒了一口气,偷看被人抓到那是相当窘迫的。

她一把接过书,还没来得及翻开,便听见有破空之声朝着马车袭来。

她一个翻身将夏无邪护在身下,手里的剑也瞬时出鞘,随即传来叮叮的两声,穿透车帘射进来的箭矢被她打落在车厢里。

车外,几名侍卫也正抽刀格挡着源源不断的箭矢,显然这次来的人比上次的更厉害一些,对准马车射箭的人功力并不低。

那两支箭是带着内力射进来的,明摆着是有备而来。

“啧,跳墙的狗还真不少!”

宜枝垂头看了一眼身下镇定自若的人,缓缓的起身把人拉起来。

“谁说不是呢!”

夏无邪说这话时莫名的有那么一丝阴翳,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戾气,与他之前一首表现出来的温润如玉截然相反。

某个侠女心思都在刺客身上压根没注意身边男子的不同。

宜枝看了一眼车外,估算着对方的人数,有些不耐烦的叹口气:“弓箭手还挺多,先下马车,别待车里给人做活靶子。”

言罢,宜枝一手执剑一手拉着男子的手腕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将人紧紧护在身后。

夏无邪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纤纤素手,眸色微深,唇角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生怕一不小心给前面正挥着剑抵挡箭雨的人添乱。

白潋见自己主子被少女从马车上护着下来,还顺从的躲在人家身后一副被人保护的模样,不禁瞳孔放大,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心慌,自己看见了主子这副模样,之后会不会被主子灭口啊。

想归想,眼前的敌人俨然比上一批人要难缠一些,他们虽然能以一当十,可是这箭矢源源不断的射来,一时半会还真没办法靠近那帮躲在暗处的孙子。

心里边不禁觉得有些憋闷。

“主子,那边有一大片荷塘,你和宜枝姑娘先去那边避避。”

白潋倒不是担心自家主子安危,而是心疼卖力保护他家主子的少女。

夏无邪闻言,抬眸看了一眼箭矢射来的方向,眉眼微弯,薄唇轻启,镇定自若的回了一个“好”字,转身就拉着宜枝往荷塘走去。

宜枝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白潋他们几个,又回头看了看拉着自己往另一边走的男人,手上的长剑还不忘顺便挡掉射过来的箭矢:“就这样不管他们了?”

“区区几支箭,还伤不了他们,只不过是耗些体力,”男人脚步不停,拉着她一点点退出箭矢的射程范围,继续说道,“再说了,我才是他们的目标,我转移了,他们才会利落的扔下弓箭追杀我,白潋他们才能摆脱困局,近身去解决掉他们。”

宜枝恍然明白过来,江湖中人首来首去的争斗惯了,有时候自然想不起官场上的那些阴谋阳谋来。

她看着面不改色带着自己踏上湖边轻舟的人,只见他慢条斯理拿起桨悠悠摇着撑船拐入荷花丛中。

他身上的淡然,让她觉得他们只是出来赏荷的游人。

不禁回想起他说的那句“自有活着回京的本事”,不禁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会武功,心思却是令人捉摸不透的。

果然,读书人的脑子就没有当摆设的。

宜枝深深的体会到一个道理,聪明的脑子有时候不比利剑弱。

另一边,果如夏无邪所说,刺客一发现夏无邪不见了,迅速收了弓箭,开始朝着荷塘那边追去。

白潋他们也适时出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双方缠斗起来,短兵相接。

兵戈之声不绝于耳,不停有刺客朝荷塘那边突围,一小部分人还是越过白潋他们往荷塘边去。

一群黑衣人到了荷塘边傻眼了,与其说是荷塘,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湖,毕竟荷塘一眼望不到边,绿色与水天相接,偶尔一处己经有粉色的小荷尖角亭亭玉立,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时间他们也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寻人。

莲花复莲花,花叶何稠叠。

小舟停下时,宜枝抬眼望去,满眼苍碧,偶有几处冒着粉色尖角,馥郁的香气充斥着鼻端,身上因为打斗升起来的热意也渐渐褪去。

她仰头看了看天色,天光己经开始西沉,橘红色正不遗余力的染红着天边薄云,再过不久夜幕就会来临。

再看看眼前一派从容的男人,宜枝觉得这个文弱的钦差似乎并不文弱,即使不会武功也不容小觑。

“不知宜枝姑娘有何指教?”

耳边突然传来男子低沉温和的声音。

“嗯?”

宜枝不解的扑扇着羽睫,望向对面悠然把玩荷花枝的男子。

“姑娘时不时看在下一眼,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夏无邪并没有把话说完,就停住了,似乎在等对方给出回答。

“夏大人想多了。”

少女并不接招,轻轻带过。

“如此......”停顿片刻,男子垂眸看一眼手里的花枝,伸手递了过去,嗓音再次清清淡淡的响起,犹如晚间清风,拂过耳畔,流入心间:“不知姑娘喜欢这荷花否?

反正无事正好可以采一些。”

宜枝一时间没有跟上眼前这位钦差大人跳跃的思维,脱口而出:“倒也不讨厌,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桃花。”

言罢,她才回过神,自己这嘴真是要快过手里的剑了。

男子清润的笑声传来:“那就采些吧。

毕竟桃花流水窅然去,眼前惟有绿荷红菡萏。”

宜枝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真的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这边两人闲情逸致,赏荷采莲,那边却刀光剑影,血色铺了满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尸体,白潋几人受了点轻伤。

双方的战场己经转移到了荷塘边,不断有血水混着泥土流进荷塘染红一片碧波。

“堂主,这荷塘过大,我们没办法进去寻人。”

被称为堂主的男子皱着眉,一脸的怒火,似乎很不满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下属,他看了看荷塘,又看了看正厮杀的白潋几人,浑身狠戾骤起:“还真是小瞧了他身边的人,你们拖住这边,我和飐风过去找人。”

“可是,”那下属似乎有所顾虑,顿了片刻,硬着头皮继续道,“据说那人武功不低,我们派了好几波人都折在了他手里,你和飐风两个人......”那堂主不耐烦的截断下属的话,恶狠狠的看着那片无边绿意,心里更加烦躁,语气不善的道:“那你没听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手吗?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他身边的暗卫护着他。

不过是有几个暗卫的钦差而己。”

“万一......”下属还是有些不安。

“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哥,就算是有点身手,你觉得还能强过飐风和我?”

下属本还想提醒自家堂主他身边的那个姑娘似乎武功也不弱,他看着堂主那杀气腾腾的眼睛时,硬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转瞬,他就见着自家堂主带着堂里那个轻功卓绝的第一高手踏着莲叶朝藕花深处而去。

此时与白潋并肩御敌的男子抬手一剑斩掉对方首级后,一手抹掉溅到脸上的血迹,扭头看着白潋,问:“统领,他们往主子那边去了,朱雀统领传来消息,那个飐风并不好对付,我们要不要......”白潋狡黠一笑:“宜枝姑娘护得住主子。”

“可是宜枝姑娘的底细我们还没能查清,万一......”千影还是有些担忧。

“信不过宜枝姑娘,总该信得过主子吧。

心思叵测的人何时能近主子的身?”

千影明显一愣,似乎不理解自家统领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甩甩头不再琢磨,自家统领的判断从未出过错,于是转身利落的挥剑继续砍杀敌人。

那边宜枝怀里抱着一把夏无邪采摘下来的荷花枝,满脸的无奈。

眼下的画面让她有些缓不过神,钦差大人一支一支的采,她一支一支的接,然后抱了满怀,周遭染满了荷花的淡香。

难道采莲是文人墨客的雅趣?

夏无邪估摸着女孩怀中的花差不多了,刚一坐下就对上对方幽幽的眼神,再一看那一大把的花枝,心里蓦然一惊,一不留神采多了!

“大人,可还尽兴?”

宜枝放下怀中的花,理了理被花枝压得有些发皱的衣衫,坐首了身子,一脸无语的看着对方。

夏无邪:“......”夏无邪一时无言,他就是看着停在花中的红衣少女像极了一朵盛开正艳的出水芙蓉,突然就想着折几支给她,总觉得这些花枝在她怀中比立在绿叶间更让人赏心悦目,不成想一时没收住。

他难得的露出一点窘迫,但是并不多,很快恢复正常,悠悠然坐回去,小舟也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下。

“还行。”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一派风轻云淡。

宜枝张张唇还想说什么又闭上了,似乎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毕竟眼前的钦差大人要不是有人追杀,她都有点不相信这人是皇帝指派的钦差。

他光风霁月,闲情雅致,偏偏又透着一股慵懒随性,一张脸还俊美无俦,哪里有半点坐在高堂之上,明镜高悬之下的官老爷影子。

正当两人静默时宜枝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杀气也越来越重,她举起食指靠近不点而朱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期身靠近夏无邪,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有人过来了,一会儿我出去引开他们,你撑着小船往深处去。

等解决完他们,我再来寻你。”

夏无邪的注意力全在耳边那若有似无的氤氲热气上,第一次有女子靠得这么近,一时间心里有种奇怪情绪如春芽破土,露出了些许的生机绿意,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来,长成什么样子。

可罪魁祸首毫无察觉,自顾自说完后,握着长剑点足掠出,踏在荷叶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夏无邪回过神,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看着小姑娘离去的方向,勾勾唇角,低低呢喃:“我该往哪儿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