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翠竹苑回来,天己经黑透了,夜里的风十分清爽,竟让她生出几分自由的感觉。
邀月阁院门前,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正站在昏暗的灯下,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人,沈玉瑾快步迎上去。
“清菀,今日是嘉月……”不等他说完,温清菀便打断他:“表哥,不必多说,嘉月也是为你考虑,毕竟你的身份足以匹配一位端庄贤淑的世家小姐,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沈玉瑾借着月色细细打量眼前的人,明明是艳丽的五官,却透着一股子清冷疏离的感觉,明明之前也对他有好感的。
“是不是姨娘同你说了些什么,清菀,你放心,姨娘她左右不得我的婚事,我的婚事到头来还是要母亲做主的。”
沈玉瑾急于同她表明态度,不自觉的用力抓住了她的肩膀。
只听一声闷哼,他才赶紧松开手:“对不住清菀,我太着急了。
你放心,我定会娶你的。”
温清菀定定的看着眼前人,冷笑道:“你姨娘看不上,这沈家主母就能看得上我的身份?
且不说这些,你现在还依附着沈家,哪里能自己做的了主。”
说到这里,她肩膀上白日里被沈玉安撞在书案上磕碰的淤青又开始痛了起来,皱了皱眉头,强忍着疼痛将剩下的话说完:“沈玉瑾,我们到此为止,以后我们只是兄妹,不要再同我说这些,我不想听。”
沈玉瑾看着走掉的身影,伸手想抓,却最终落了下去。
翌日,又是一个阴天,天上惊雷阵阵,温清菀心里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外面又下起瓢泼大雨。
嘀嗒的雨声穿透屋顶,敲击在她的心里,回想起昨日伴随着雨声躺在那间杂屋里的肥胖的尸体,清菀就压抑的喘不上气来,心里的愧疚也跟着蔓延开来。
她不该那么狠心的,毕竟那个人也只是个傻子,被人安排的,想到这里她闭了闭眼睛,可是不若这样,又该怎么自救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一声娇喝:“温清菀给我滚出来,昨日府上有宴席,暂且放你一马,今日赶紧出来帮我做功课。”
走出小屋子,门外的沈嘉月正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看她出来,又威胁道:“若是不好好做,看我怎么收拾你!”
清菀无奈苦笑,无非是在她被子里藏针,鞋子里倒水,衣服上作画,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
上次学堂里她心仪的一名年轻夫子不过在课堂上夸奖她两句,便气的她连着几天撕烂了清菀的课业。
朝着沈嘉月的阁楼走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只见沈玉安一身绿色长袍,上面绣着祥云,身后的容青替他打着一把烟青色的油纸伞,主仆二人就这么朝他们走来。
沈嘉月乖顺的走上前,轻声行礼道:“大哥哥。”
沈玉安只微微点头,便将视线落在了身后身着藕荷色素衣,手持粉色油纸伞的人身上,她打伞的表情是似是有些吃力,想起昨日她落在公文上的滚滚泪滴,心下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见过二姑娘,表姑娘。”
清菀这才想起自己竟因后背疼痛忘记行礼,赶紧行礼道:“大公子。”
声音软软糯糯,落在沈玉安耳中,竟是品出了别番滋味。
沈嘉月上前一步问道:“大哥可是来寻二哥的?
二哥今日不在府上,一大早就赶去刑部了。”
温清菀看着前面言笑晏晏的少女,只站在一旁努力为她撑伞,免得一会又找茬。
沈玉安自是注意到了这一幕,只应道:“玉瑾不在,我便不多逗留,等他回来我再过来寻他也不迟。”
出了邀月阁,沈玉安便吩咐容青去备车马赶往刑部,容青见自家公子如此焦急,只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案子,连伞都不打了首接一路跑着去安排马车。
见二人离去,沈嘉月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刻薄的神色,她转头冷声道:“温清菀,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可以随意攀附,如今我哥哥还未完全放下你,不要水性杨花的又想着去勾大哥哥,他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说罢,觉得不对,又接着道:“即便是我二哥,你做妾也不配。”
温清菀只觉得她脑袋有病,不想多争执,只轻声道:“嘉月妹妹教训的是。”
沈嘉月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般,指着她道:“在府里我不同你计较,到了书院,可不能说漏了嘴,免得惹人笑话我。”
温清菀附和着点头,若不是府上主母要求府里的女子通通要去女学,自己定然是不想去的。
马车很快就穿过长街,到了刑部门前,守门的侍卫看到是沈家大公子,便赶紧迎上来,听说要找沈大人,立马找人带着去。
沈玉安主管大理寺,年纪轻轻己然坐上了大理寺少卿之位,平日里虽与刑部免不得打交道,却从不与家中庶弟有官场上的往来,如今这样登门入室指名道姓的找沈玉瑾还真是头一遭。
“大哥,今日休沐,怎地还冒着大雨出门。”
沈玉瑾注意到他沾湿的鞋子。
沈玉安与这个弟弟向来不亲近,一方面是这个弟弟自幼便是被养在外面,十岁才接回来,那时自己一心忙着考取功名,自是没有机会与他相处,另一方面则是母亲很是厌恶温氏,觉得温氏是狐媚子,让她堂堂长公主做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十几年的情意到头来竟是假的,沈相竟老早就有了外室。
他抬头看了眼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开口道:“我今日是来查案的,听闻昨日府上发生了一桩命案。”
沈玉瑾点头道:“确是这样,我正觉得棘手,无从下手。
大哥来了,正好,有人同我一起解决。”
沈玉安坐在椅子上,轻抿了一口茶水:“不必如此麻烦,我将案件带回大理寺审便是,案子比较敏感,我交由手底下其他人去调查,想来更有信服力。”
沈玉瑾不再多说,遣人拿来卷宗,沉声解释道:“昨日柳夫人过来一趟,说是咱们府上人所为,但柳大人却不欲多加调查,只想早些结案。”
沈玉安眸色微暗,一道摄人的寒光落在沈玉瑾身上,沈玉瑾知晓自己多言,识相闭上了嘴。
待沈玉安离去,他才放下心来,却闻道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想来,人前的君子,背地里也并非不沾女色,思及此,他目光再次回到了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