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贺深的话,俞行玉神情冷漠,手指微曲,在车扶手不紧不慢地敲击着。
“那是因为她的工作价值远高于我随手上传一份糟糕至极的报告。”
他神情冷淡:“你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来想一些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你的时间可比一个小队普通成员要珍贵得多。”
“贺深,别把你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贺深神情怀疑地打量着他,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了解他这个师弟,极致精英主义教育下的完美代言人,推崇高价值高效率,从来不会把目光放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俞行玉是联邦前司令的义子,也就是他们老师的义子。
老头子性格冷硬不近人情,向来说一不二,也就退休后的这几年有了点温情,他这个师弟可谓是深得老师真传,年纪不大就有点未来铁腕的苗头。
他是“银刀”最年轻的指挥官兼第一小队队长,英俊,冷漠,难以接近。
“行吧,”贺深勉勉强强不再追问,靠回靠背,双手抱臂和他交代接下来的情况。
“联邦监狱发生了恶性越狱事件,老师那边还没回复,军部的意思是“银刀”来处理……”,贺深皱着眉,“这一年都要到头了,眼看就是年关,非要在这个节点闹越狱,赶着和家人团聚?”
“能进联邦监狱的罪犯还能有家人?”
俞行玉反应平淡,“一家人都在监狱里概率大点。”
“呵,”贺深被逗乐了,挑挑眉,“所以他们是一家人一起越狱。”
他们又简单聊了聊接下来的流程,贺深那边收到了老师的回复,除了工作指示外,倒还多提了一句。
“师姐要回来了。”
贺深看着通讯器,略微惊讶地挑挑眉,随后又点头,“算算也差不多,这一去得有五年了。”
“替我向师姐问好,”俞行玉还在考虑接下来的工作,漫不经心道,“我年假大概没有休息,等闲下来去见她。”
贺深把通讯器收起来,双手抱臂,随意唠着闲话:“也不知道师姐这次回来是个什么说法,老师可指着她,但我觉得师姐应该对联邦总司令这个职务不感兴趣,花上半辈子爬到那个位置,啧……”贺深俞行玉的师姐,张定墨,联邦前司令的第一个学生,也是倾注心血最多的一个学生。
联邦前司令这一辈子也就收了三个徒弟,贺深是现任司令之子,也算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俞行玉是他义子,和亲儿子没差,但偏偏他把最多的时间花在了张定墨身上。
张定墨,是唯一一个在沙盘战争模拟里成功推演出三大战役走向的军事奇才,她本来在十年前就该为成为“银刀”的总领导人做准备,却毅然决然改变方向去了联邦物理院,此后又去了保密组织进修,至今己有五年之久。
他们的这位师姐,可谓是大佬中的大佬,传说中的存在。
俞行玉没有很认真地听贺深的念叨,他手指撑着额头,忽然又突然抬头,若有所思。
张定墨的牛逼和特殊有一个最首观的表现。
她可以首接接触“徂川。”
联邦前司令在她身上倾注如此多的心血,本来不会如此轻易放自己的得意门生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但偏偏她被“徂川”选中。
这个世界上只有“徂川”主动挑人的份,没有人可以挑选“徂川”,更没人有资格拒绝。
汽车平稳地驶***邦监狱哨卡,贺深降下车窗,抬手识别掌纹后再由哨兵来进行真人确认。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在,军部仍然严格执行老式的关卡制度,绝不会全权放手给智能化设备。
“贺长官,您的申请己通过,现在为您向第二哨卡提供验证消息。”
不远处是军用小型飞行场,可供传统飞机和新型飞行梭停泊往来。
俞行玉往车窗外看,黑色的巨型金属飞行器从头顶掠过,在烟蓝色的天空平稳地向下滑落,带起的涡旋将西周的野花野草吹得凌乱。
寂寥的冬日,连天空都显得深远又冷冽,烟蓝色的雾霭在视线里萦绕着升腾,他莫名想起黎子柚那双小兽般的眼睛。
平静,干净,没有情绪。
“下车吧,行玉,冬天走一走也好。”
完成身份确认的贺深招呼俞行玉一起下车,步行到前面的第二哨卡。
俞行玉没有把黑色制服的领子竖起来保暖,就这么双手插着兜,神情平淡地跟着贺深走在冬季冷冽的寒气中,周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哨兵巡逻查看,防止有什么人混进来。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被军部暗灰色的墙围起的半角天空,还是浓郁又渐变的烟蓝色,让他莫名联想到某人的眼睛。
俞行玉想,也许,他可以从师姐那里入手,打探到黎子柚和“徂川”的联系。
此时的黎子柚刚回到“银刀”总部,正在为接下来的述职报告做准备。
她不擅长写那些冠冕堂皇的官方套话,苦恼地坐在座位上思考半天,无从下手。
按以前,都是俞行玉绷着脸,他念一句她写一句。
虽然最后都要由俞行玉重新扫描上传,但还是会让黎子柚自己写一遍,省得她天天猫在自己的位置无所事事,反倒让他这个上司帮忙写报告。
黎子柚盯了一会儿桌子上的几只水性笔圆珠笔,瞥了一眼俞行玉办公桌上昂贵的钢笔,最后拿了一支红黑配色的铅笔。
她还顺了一把俞行玉抽屉的匕首,蹲在门口认认真真削铅笔。
黎子柚削铅笔削得正起劲,忽然听到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停在她面前,在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银刀”的总部不会出现什么可疑人物,她没在意,继续低着头哼哧哼哧削铅笔,丝毫没有抬起头打个招呼的意识。
那人一身长风衣,双手插兜,也没说话,低垂着眼认真看她削铅笔。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不一会儿,黎子柚顺利把铅笔芯削成完美的尖儿,轻轻抖了抖手上的木屑和铅粉。
“不错,削得很漂亮。”
头顶传来的是温和的女音,“你要画画吗?”
黎子柚没抬头,仍然蹲着,只是摇摇头:“不是,写报告。”
“哦?”
女音带了点笑意,“你会吗?”
这话听起来有阴阳怪气之嫌,但黎子柚不会产生这个误解,她目前的人际交往能力只够她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他人。
她转着检查着手里的铅笔尖,摇摇头:“不会。”
那带着笑意的女音道:“那我帮你写。”
黎子柚动作顿了顿,她仰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长风衣,墨黑色的头发挽在脑后,看上去像是泛着灰蒙蒙的雾气。
触及到她眼睛的瞬间,夏日的阳光徐徐铺陈,邻居家的藤蔓植物从屋檐滚着绿叶和花朵倾泻往下,橘调花香雾气般弥漫。
女人莞尔一笑,身后是烟蓝色的天空,声音微微沙哑,像是燃尽的烟草揉碎后一点飘起的烟。
她说:“你好,我叫张定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