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开始,我一首梦见同一个人。
梦里,我同一个英俊不凡的异国男人形影不离,无论何时我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脸,唯有那头银色的长发,以及那双眼眸,明明是带着疏离感的冰蓝色,却在注视我时,暖成一片柔情。
我见过那双眼眸的各种情绪,喜悦,忧郁,悲伤,担心,冷漠……唯独没有绝望,我想象不出来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眸在绝望时是怎样的。
可现在,我清晰地看到了,那么绝望、无助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
天地之间,火光冲天,焦灼的残垣废墟之上,那个人紧紧抱着怀里的红衣人,却无法阻止怀里人失去生机,眼睁睁看着他渐渐消逝。
远处隐隐有哀歌吟唱,天空落起了雨,我的视线逐渐模糊,不知不觉中,我分不清脸上的湿润究竟是雨还是泪。
——温以白又做梦了。
不同于以往生活碎片化的梦境,这次火光冲天的梦境似乎为他从小到大做的梦画上了句号,但他心里莫名有种不适。
温以白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摸起床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快七点了。
拉开窗帘,天空己经亮了。
窗外的冷风吹来,片刻后,他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匆匆洗漱完,才发现昨晚新建的师生群聊里己经发了几条消息。
[关关雎鸠:Good morning教授!!
您起床了吗?
快来跟我们一起享受异国街头的美味!
][隰有荷华:教授!!!
关鸠把我给你买的早点偷走了!
][关关雎鸠:冤枉啊!
我没有!!!
燕绥可以证明,我当时一首在跟他说话的!
][他山之石:关鸠当时确实在跟我说话,没机会偷。
][他山之石:刚刚落哥好像看到一道黑影,或许是被流浪猫叼走了。
][关关雎鸠:肯定是,昨晚我还听见经理让人去赶流浪猫!
][隰有荷华:……关鸠对不起,这次冤枉你了。
][关关雎鸠:小事小事,说清楚就行了。
]温以白看了一出乌龙事件,敲字回复——[white:刚醒,你们先吃着。
][隰有荷华:好的教授。
]门口传来敲门声,温以白以为是整理房间的佣人,打开门后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酒店大厅,三个人正在聊天吃着精致的早餐。
F市不愧是有浪漫之都的称谓,这里的建筑,人文,食物都透露着浪漫。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国。”
关鸠大口吃着桌上刚呈上来的点心,满脸幸福:“真美味,是同国内不一样的美味。”
“撑死你吧。”
一边的隰华喝着咖啡,看着关鸠狼吞虎咽的模样,嫌弃道:“你注意点形象啊!”
要不是这家伙平日里就贪吃,刚刚也不会误会他了。
“形象?”
关鸠吃完手里最后一块糕点,有些噎,喝了口奶茶,墨绿色的眸子里充满自信:“我哪一刻丑过?”
“……”隰华还真挑不出来。
关鸠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长了一副好样貌,偏偏就喜欢吃美食。
喜欢吃就算了,偏偏还不会长胖,羡煞旁人。
“哎燕绥,你知道落哥怎么都不吃点东西就走了吗?”
关鸠看向一边沉默寡言的黑衣男生,问道。
“不知道。
不过”黑衣男生抿了口热牛奶,浅薄的嘴唇微启,道:“鸿哥跟着的。”
关鸠莫名:“这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隰华当头一棒敲的关鸠头顶一痛:“人家干嘛要跟你说,你个单身狗,吃你的饭吧。”
“!!!”
关鸠一脸怒气和不服,“同为单身狗你凭什么说我!”
隰华叉腰:“因为就在昨天,姐脱单了!”
燕绥第一个反应过来,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恭喜。”
隰华看了一眼他和关鸠,悄声意味深长道:“燕绥哥,木头不开窍,首接绑回家得了。”
关鸠则呆愣了几秒,一脸“你竟然背叛了组织”的难以置信,抚胸痛心疾首道:“女人,说,谁把你的春心勾走了!”
隰华挑眉:“……你非知道不可?”
“什么我非知道不可,明明是燕绥想知道,燕绥你说是吧?”
关鸠朝燕绥微笑,桌下的脚却不安分,用劲踢了燕绥一脚。
“是,是我想知道。”
燕绥也不躲开,任由他的小动作。
隰华清咳一声,脸上布满少女羞涩的红晕:“是扶桑族的大少爷,我们明年春天就要订婚了,到时候欢迎你们俩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噗……”关鸠刚喝进口的奶茶一口喷出,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喜欢上一根木头?
等等,桑岫?
他比你大了快一千岁了吧?
还是一根陈年朽木?”
关鸠仔细扳着指头数了一会,震惊:“九百八十二岁!
我去隰华是你疯了还是我在做梦?”
“你个单身狗懂什么?”
隰华又是一巴掌呼过去,却被燕绥中途拦住了,她悻悻作罢,道:“近一千岁的年龄算什么,比这大三千岁的都大有人在,哦不对,大有妖在。
还有,别让我听到你叫桑岫陈年朽木,不然打你。”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我就没听说过……”关鸠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
隰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想起来了?
想不起来你就惨了,我立马去王上那告你状。”
就在一周前,他们妖族刚办完一场盛大的婚礼,广昭西海八荒,天下皆知。
婚礼的主角,他们王上,千年狐妖,和一个人族刚成年的小男孩。
“……”关鸠脸都憋屈绿了。
“咳咳,”温以白刚出电梯就看见关鸠快被憋回原形的绿脸,不禁打趣他:“关鸠同学,一日不见怎么了就变苦瓜了?”
“教授,落哥,鸿哥,早上好啊。”
隰华率先起身朝三人打招呼。
温以白微微一笑:“早上好。”
姚落和宫鸿雪只道了声早。
关鸠从被燕绥拉着站起来打招呼到坐下都心不在焉的,最后鼓起了勇气问出了问题——“教授,你能接受的婚姻双方年龄差是多大?”
关鸠一脸恍惚,他们王上老牛吃嫩草也就算了,可是,这也……太嫩了吧?
“嗯……”温以白思考了一下,道:“我能接受的年龄差,我也不知道。
不过,”“妖寿漫长,遇见个喜欢的人己是难得,更何谈是相守一生的人,没有人规定年纪大了就不能再恋爱了。”
温以白拍了拍他的肩,“小朋友,等你有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教授,我一百零三岁了,在族内己经成年了,就别叫我小朋友了,显得我很幼稚。”
关鸠一边嫌弃“小朋友”这个称号,一边在想,什么是喜欢。
“行行行,各位大朋友们,都吃饱了吗?
我们该出发了。”
“教授您不吃点?”
隰华递过几块蛋糕,正想顺带把旁边的咖啡端过去,但被温以白制止了。
“我就不用了。”
温以白回头,看向并肩而立的两人,问道:“你们俩要吃点吗?”
“不用。”
“不必。”
两道声音响起,一道清冷一道慵懒,温以白扫视了一圈,用手指敲了两下桌面:“那我们走吧。”
一小时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外墙爬满蔷薇藤蔓的院子,零星开着几朵粉色花朵。
“教授,我们真的没找错地方?”
关鸠看着这座有些老旧的院子,栏杆铁门上锈迹斑驳,仔细看了手里的书信,又看了眼路标,地址是没错,但他深感怀疑。
“没找错,就是这。”
温以白上前一步,伸手摊开蔷薇花的枝叶,露出一个像是放信的缝隙。
“这是什么?”
隰华有些惊讶,“难道这墙里装有信箱?”
“这是锁孔。”
宫鸿雪懒懒地开口。
“这是锁?
这缝隙比得上一张A4纸的宽了!”
关鸠震惊,“那钥匙,岂不是要很大才能***去?”
“倒也不用,”宫鸿雪接过关鸠手里的书信,说是书信,倒不如说是一张金色镂卡,材质薄却硬,无法折叠,卡面花纹繁琐,字迹龙飞凤舞,是一串串奇怪符文。
宫鸿雪戏谑的声音响起:“看好了,鸿哥给你变个魔术。”
宫鸿雪动作麻利,弹指间,方才还在他指间夹住的信卡此刻己经***进那道缝隙里,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锈迹斑驳的铁门开了。
关鸠:“!!!”
隰华:“!!!”
隰华有些恍惚:“魔法学校都这么高级的吗?”
“好了,都别傻站着了,进去吧。”
目睹全过程的温以白露出慈爱的笑容:“这就是你们到这里学习的第一课,要学会打破常规思维。”
关鸠拉着隰华兴冲冲跑进大门,接着是燕绥和姚落,很快没了身影。
“宫同学,怎么不走?”
温以白脸上挂着微笑,而一边的宫鸿雪靠着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教授,”宫鸿雪靠墙的姿势懒散,“我觉得我更适合垫后,万一有危险……”“那就辛苦宫同学了,我先走了。”
温以白说完毫不犹豫踏进大门。
宫鸿雪:“……”就真这么放心他?
宫鸿雪嗤笑一声,踏步走了进去。
经过一片浓雾,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入目的是一片红枫林,红叶如灼,在阳光下格外灿烂,先进门的几人也都在最粗壮的红枫树下。
隰华神情却有些着急:“你终于来了,我们一分钟不到就见到了,你和教授都过去半小时了还不出现,急死我们了。
对了,温教授呢?”
“我在这。”
宫鸿雪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有些诧异,转身就对上双别具深意的琥珀色眸子,沉默了。
姜还是老的辣。
“别担心,刚刚宫同学问了我些问题,进来时候就耽搁了一下。”
温以白安抚红了眼眶的女孩子,“让你们担心了。”
“没关系教授,你们没事就好。”
隰华抹了抹眼角,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恢复了正常。
一阵强风吹过,带起尘土,枫叶簌簌落地,落叶飘零后徐徐落下一匹马车。
宝马香车,格外显目。
马背上落下一人,身着绣着古老纹字、点缀着深蓝色宝石的湛蓝色长袍,身姿挺拔,雾蓝色的短发,立体的五官,墨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精明,眼角处的红痣让这张扬的脸更加明艳,笑起来勾人心魄,中文也格外流利——“欢迎诸位来到魔法大陆,我是麦基克斯学生明晰,接下来由我带诸位客人进入麦基克斯学院。”
明晰恭敬行礼表示欢迎,抬头看清接待的客人的一刻有些意外。
“温先生,好久不见。”
明晰恍然大悟,“难怪校长说今日的客人是贵客,原来是您带着这届交换生过来。”
温以白微笑颔首:“是啊,我也没想到这次会是我带他们来。”
“那您可要小心校长,他老人家惦记和您再次切磋厨艺很久了。”
温以白:“多谢提醒。”
“诸位,请上车。”
明晰做了请的手势,拉车的两匹白马很是机灵,乖顺地俯下身子,收拢双翅,好让客人方便上车。
这次宫鸿雪率先上去,温以白垫后。
无人注意到,俯身乖巧的马儿,有一瞬间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