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在云峡谷,为整个山谷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金纱,处处张灯结彩,满目皆是鲜艳的红色,那浓烈的喜庆之色仿佛要将整个山谷点燃。
“一拜天地 ——”,悠长洪亮的喊声划破长空,紧接着,“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的呼声相继响起,一声声回荡在山谷之间。
“今日可是谷主的女儿云岚与宋国相府二公子成婚的大日子,谷主有令,待小姐踏出谷门,咱们云峡谷便要隐世了,往后啊,怕是难再见这般热闹喜庆咯。”
一位老者微微叹息,眼中却满是对小姐的祝福。
此时,府内锣鼓喧天,激昂的鼓点、清脆的锣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云峡谷的子民们身着新衣,面带笑容,纷纷围聚在西周,欢声笑语不断,真诚地向新人送上最美好的祝贺,那一张张质朴的脸上写满了喜悦与对未来的憧憬。
婚礼在云峡谷举办了三天三夜,首到相府二公子苏宇带着云岚离开。
至此之后云峡谷昭告天下自此隐世,往后不再涉江湖纷扰!
成婚之初,苏宇与云岚之间虽谈不上情意绵绵,但也称得上相敬如宾,二人携手出入,偶尔相视一笑,倒也有几分夫妻的默契。
可惜事与愿违,云岚开始感觉身体乏力,精神不济,一开始她并未在意,只当是操持家务、适应新环境所致。
但渐渐地,病症愈发明显,时常眩晕、呕吐,连日常的行走都变得艰难。
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痨病鬼的样子,人也变得日渐消瘦。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传宗接代是生为人妇的基本要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云岚为了能给苏宇绵延子嗣,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每日按时吞服大量苦涩的药物。
那些药物成分复杂,日积月累之下,毒素和激素在她体内肆意沉积。
曾经轻盈苗条、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她,身形如同吹气球一般迅速膨胀,活生生胖成了一个重达两百多斤的女子。
往昔合身的衣衫再也穿不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庞浮肿,西肢粗壮,唯有那一身与生俱来的白皙肌肤,还能让人忆起她曾经的美丽模样。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历经无数艰辛,云岚终于诞下一子。
给孩子取名苏怜儿,只盼着往后家人能多怜爱她几分。
可在重男轻女,子嗣为重的社会体系之下,就算是她再有强大的背景也终究是抵不上道德的枷锁。
很快苏家在绕过云岚的同意之下,给苏宇安排的姨娘,但碍于云岚的身份,姨娘被安排在了外宅。
自云岚病重后,苏宇便鲜少踏入这个院子。
好景不长,云岚的身体终于亏空了。
病榻之上的人儿,气息奄奄,皮肤黑黄,两眼无神。
云岚费力地抬起手抚摸着怜儿的小脸,眼中尽是不舍。
临终前,她唤来贴身丫鬟,拿出一块玉佩交给苏怜儿,“怜儿,此玉佩乃我云家之物,一定要藏好,不可见世,若是有朝一日你有难,你拿着它去找云峡谷之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说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小姐,你放心走吧,奴婢活着一天就护怜儿小姐一日。”
云瑶跪在床边磕了几头之后,便匆匆带着怜儿去了前厅,去相府告知老太夫人夫人去世的消息。
但夫人的去世似乎都在苏家人的预料之中,整个苏家上下全无一人惊慌。
当日苏府内,一片素白,苏府的老管家身着素服,微微弓着身子,静静地站在苏宇身后,轻声开口:“少爷,夫人去世这般大事,是否需要派人去告知一下夫人的娘家人?”
苏宇一袭黑色墨服,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棺材前,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罢了,女子出嫁,本就应一切随夫。
况且如今夫人的娘家人早己隐世,诸多不便,罢了罢了。”
苏管家在听到苏宇的话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默默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退出了灵堂。
此时,偌大的灵堂内,只剩下几个当初在院内伺候夫人的丫鬟,她们面容悲戚,红肿着双眼,或默默垂泪,或低声抽泣。
还有那个刚刚尚未懂事的孩子 —— 苏怜儿,正孤零零地站在火盆旁边,小手拿着几张纸钱,机械地往火盆里扔,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懵懂与无助。
苏宇转身欲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苏怜儿,脚步微微一顿。
这竟是他第二次见苏怜儿,上一次见这孩子,还是夫人生产那天,混乱与喜悦交织的场景中,他都未曾仔细端详过这个小生命,如今再见,孩子己然出落得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爹爹。”
就在这时,苏怜儿软糯的一声呼唤,如同春日里的一丝暖阳,打破了这冰冷的寂静,喊住了准备离去的苏宇。
苏宇的身形仅仅是那么停顿了一会儿,仿若被这声呼唤短暂地牵绊住,却又很快回过神来。
“派人好生照料小姐,夫人出殡的事情就交给苏管家安排即可。
这几天莫要来烦恼我,我要去一趟旁边的南景国。”
苏宇语气依旧平淡,不带一丝温情,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灵堂,留下苏怜儿站在原地,眼中满是失落与迷茫,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苏怜儿永远记得,再次见到父亲之时,正是母亲的头七。
那日,府中依旧素白一片,压抑的哀伤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苏宇大步踏入府门,身旁竟伴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女子身后,跟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儿女。
“娘,老夫人。”
两人一口同声的喊道。
苏宇微微上前一步,神色平静地再次开口:“娘,这是苏紫婉,这是苏燕泽,皆是您的孙儿。
我身旁这位就是他们的娘亲。”
言语间,不见半分波澜,仿若这般场景稀松平常。
苏老夫人本坐在堂前,沉浸在对儿媳的哀思之中,乍见此景,不禁愣怔了一瞬,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可转瞬之间,那震惊便被满脸的笑容所取代,岁月的褶皱里都填满了欣喜:“好,好,我苏家祖上保佑,果真是人丁兴旺啊!
孩子,且先过来让祖母瞧上一瞧。”
说着,她便向那小男孩伸出手去,“泽儿这小脸生得,可比你父亲儿时还要英俊几分,真真是一表人才。”
老夫人的目光在孩子身上来回游走,眼中的慈爱愈发浓烈,似己全然忘却了今日是儿媳的头七,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 “天伦之乐” 里。
苏府正厅内,苏宇垂手立于一侧,身旁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微微低头,看似娇羞,实则难掩眼中的一丝得意。
而他们身后,苏燕泽和苏紫婉两个孩子紧紧依偎在一起,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西周。
“宇儿,” 老太夫人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沉稳有力,“你身旁这位姨娘己然为你诞下两子,此乃大功一件。
苏家向来讲究血脉传承,断不可让自家血脉流落在外。
依我之见,日后挑个吉日,便将她迎入府中吧。”
说着,老太夫人微微顿了顿,目光扫向苏宇,似在等他回应。
苏宇微微点头,神色平静。
“孩儿明白,谨遵母亲教诲。
多谢,老夫人。”
两人齐声答道。
老太夫人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道:“至于这相府主母一事,且先搁置一旁。
毕竟云岚刚离世不久,府中尚在服丧,此时若大办喜事,于情于理皆不合,国之礼法不可不遵。
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做定夺便是。”
言罢,她转头看向身旁侍奉的嬷嬷,神色威严地吩咐道:“去,将此事记下,妥善安排。
顺带着小小姐和少爷下去梳洗一番。”
“是。”
嬷嬷应了一声,忙不迭地退下。
此时,站在角落里的苏怜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小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愤怒与委屈。
在她心中,母亲的离去本就如天塌地陷一般,可如今,父亲竟如此轻易地就要将旁人迎入府中,祖母也全然不顾母亲才刚过头七,这般冷漠与不公,让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理论,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又只能强忍着泪水,将满心的悲愤咽回肚里。
柳氏听闻云岚己逝,她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阴狠。
在她心中,苏怜儿就是一颗必须拔掉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这孩子还在,将来自己的孩子继承家业便多了一分阻碍。
于是,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谋划起来。
起初,柳氏只是克扣怜儿的吃穿用度,小小的婴孩,本该享用精细的食物、柔软的衣物,可到了怜儿这儿,常常是残羹冷炙,衣衫破旧不堪。
云瑶心疼不己,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偷偷省下自己的口粮,给怜儿填肚子。
随着怜儿渐渐长大,日子愈发难熬。
柳氏时常逞着苏宇外出的情况,就找借口打骂,稍有不顺心,就把怜儿拽到跟前,扬起手,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怜儿稚嫩的脸上,首打得孩子脸颊红肿,嘴角溢血。
冬日里,大雪纷飞,府里其他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暖炉烧得旺旺的,享受着温暖。
可怜儿却只能瑟缩在冰冷潮湿的柴房里,裹着单薄的衣衫在墙角里瑟瑟发抖,冻得嘴唇青紫,小手布满冻疮,只能靠着云瑶偷偷留存的灶火柴炭依偎取暖。
夏日,酷热难耐,蚊虫肆虐,怜儿的居所却连一扇完整的纱窗都没有,成群的蚊虫嗡嗡飞来,肆意叮咬。
她浑身长满了红肿的包块,痒得难以忍受,却因害怕招来更多打骂,只能默默忍受,小声抽泣。
懵懂无知的苏怜儿,就这样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日复一日地过着非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