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截途
暮色像泼翻的墨汁浸透秦岭山脊时,本田锋范的雨刮器突然卡在挡风玻璃正中。铁皮摩擦玻璃的刺耳声响中,我瞥见后视镜里苏晚晴正把最后一个暖手宝塞给母亲——她把自己那副羊毛手套也摘了下来,缠在老人浮肿的手腕上。
"还有二十里。"我抹了把雾蒙蒙的挡风玻璃,结霜的指尖在方向盘留下蜿蜒水痕。仪表盘突然跳出机油报警灯,这辆十二手的老伙计又开始闹脾气,排气管喷出的白雾与山间寒流绞成螺旋。
前方两盏血红尾灯刺破雪幕,改装路虎揽胜像头钢铁巨兽横亘村口。车尾LED横幅"陆氏建材 城建标兵"在积雪中投下血色光晕,加装的探照灯把枯树林照得如同白昼。陆海明正站在车顶指挥工人卸货,貂毛领子沾满雪粒,活像头得了白化病的棕熊。
"都他妈轻点!这箱茅台摔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他金牙在雪光里闪动,腕间的"劳力士"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山寨表拙劣的整点报时功能,"哟,这不陆川嘛!听说你们互联网公司又裁了30%?这锋范得有十年了吧?暖气还好使不?"
后座传来母亲压抑的咳嗽。她怀里紧搂着协和医院的CT袋,塑料封皮被揉出毛边,诊断书上"肾功能衰竭"的字样洇着汗渍。我熄火下车,牛津鞋踩进雪坑的咯吱声让他眼角抽了抽。
"海明哥,市里去年就禁放烟花了。"我指了指路虎后备箱的满地红鞭炮。包装箱上"江西萍乡花炮厂"的喷码被雪水泡花,安全许可证编号前四位赫然是作废的2013。
陆海明突然踹了脚我的车头,引擎盖立刻凹出个浅坑:"土鳖!这叫传统习俗懂不懂?"改装排气筒喷出黑烟,惊飞枝头寒鸦。后视镜里,他正对着我车尾拍照发朋友圈,配文"#衣锦还乡 #寒酸亲戚 #成功人士的烦恼"。
苏晚晴推门下车时,仿麂皮短靴溅起的雪泥落在路虎踏板上。她扶眼镜的瞬间,那抹幽绿从袖口滑出——奶奶临终前塞给我的翡翠镯子,此刻在雪地里像一汪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