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我们要扮成什么?
"米青揪着南德的耳朵,把他从窗边拽回来。
晨光透过破庙的蜘蛛网照在她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愤怒的阴影。
南德龇牙咧嘴地护住耳朵:"轻点!
我这可是听雨阁百年一遇的招风耳!
"他揉着通红的耳廓,指向远处挂着红灯笼的三层小楼,"藏叶于林懂不懂?
现在全城都在搜一男一女,我们就偏要...""扮成青楼花魁和她的贴身龟公?
"米青一脚踹翻供桌,香炉骨碌碌滚到墙角,"你怎么不首接说让我去当河神的新娘?
"南德灵活地躲开飞来的蒲团:"冷静!
醉仙楼表面是青楼,实则是听雨阁情报站..."他突然压低声音,"而且那里有全临渊城最好的药房。
"米青拍向地面的手掌悬在半空:"...多好?
""天山雪莲当装饰,百年人参泡洗脚水那种。
"南德露出狡黠的笑,从怀里摸出块芙蓉玉佩,"再说你这凶巴巴的样子,当花魁还委屈你了?
"玉佩"啪"地碎成两半。
米青捏着拳头步步逼近:"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我错了!
"南德抱头鼠窜,"主要是你长得像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正午时分,醉仙楼后门来了个满脸麻子的龟公,搀着位戴帷帽的姑娘。
老鸨刚要阻拦,龟公突然亮出枚雨滴状铜牌。
"哎哟喂!
"老鸨的调门瞬间拔高八度,"这不是南...""南边来的表小姐。
"龟公一把捂住老鸨的嘴,"我家姑娘染了风寒,需要间清净上房。
"米青在帷帽底下猛掐南德后腰。
这***刚才顺手摸走了她三根银针,现在正用针尖抵着老鸨命门。
雅间门刚关上,米青就扯下帷帽砸向南德:"风寒?
你才风寒!
你全家都风寒!
"南德接住帷帽转了个圈,突然从袖中抖出套锦绣罗裙:"试试?
特意按你尺寸挑的。
"见米青又要动手,他赶紧补充,"用防毒面料改的,寻常暗器扎***。
"米青抓起裙子抖开,突然从层层叠叠的纱袖里掉出个油纸包。
南德手忙脚乱去接,还是慢了一步——油纸包散开,露出半块发霉的绿豆糕。
"...本来想当见面礼的。
"南德耳朵尖有点红,"三年前在药王谷外买的,那会你大概这么高..."他比划了个到胸口的高度,突然意识到说漏嘴,转身就往窗外跳。
米青一个飞扑把他按在窗台上:"你早就认识我?
"她眯起眼睛,"三年前药王谷封山,外人根本进不去..."楼下突然传来嘈杂声。
南德趁机挣脱,从门缝往外看:"见鬼,城防营怎么查到这里了?
"米青抄起梳妆台的胭脂就往脸上抹:"现在怎么办?
真扮花魁?
""来不及了。
"南德抓起眉笔在自己脸上画了几道褶子,瞬间老了二十岁,"你装哑巴花魁,我扮你爹。
""???
"半刻钟后,城防营士兵踹开房门时,看见个满脸褶子的老丈正在给女儿喂药。
病榻上的少女面色苍白,却掩不住惊人美貌,就是眼神凶得像要杀人。
"官爷行行好..."南德佝偻着腰咳嗽,"小女染了恶疾,大夫说会过人..."士兵们退得比兔子还快。
最后一个离开的突然回头:"老丈看着面生啊?
"南德立刻泪眼婆娑:"老朽本是落雁关药材商,带女儿来求医..."他猛地掀开米青的被子,露出她"溃烂"的小腿——实则是米青刚才用胭脂画的。
门关上后,米青一脚把南德踹下床:"你摸哪呢?!
""剧情需要!
"南德捂着***跳起来,突然神色一凛,"不对,刚才那人靴子上有蓝血渍。
"米青顿时变了脸色。
两人同时扑向窗口,只见那个"士兵"正蹲在屋顶,手中弩箭泛着幽蓝的光。
"嗖!
"南德抱着米青滚到床下,箭矢深深钉入床板。
米青趁机弹出银针,窗外传来闷哼。
等他们追出去,只看到瓦片上几滴蓝色血迹。
"又是朱颜改。
"南德捻起血迹嗅了嗅,"但浓度比赌坊那个低..."他突然晃了晃,扶着墙才没摔倒。
米青皱眉扣住他手腕,脸色骤变:"你体内怎么会有三种剧毒?
"她猛地扯开南德衣领,锁骨下的蜈蚣状伤疤此刻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说来话长..."南德勉强笑了笑,"先解决眼前..."米青己经点燃烛台,从发髻抽出三根银针在火上烤:"躺平!
现在!
"她一脚把南德踹翻在地,银针快准狠地刺入他天突、膻中、气海三穴。
南德顿时像上岸的鱼一样弹起来,又被米青用膝盖压住胸口:"别动!
你体内七日夺魂、朱颜改和另一种我没见过的毒正在打架!
""第三种是温柔乡。
"南德疼得冷汗首流,"三年前中的...等等你怎么认得朱颜改的脉象?
"米青的针突然偏了半寸。
南德趁机挣脱,却见她盯着自己锁骨下的疤痕发呆:"这伤...是不是在月圆之夜会变成紫色?
"这次轮到南德震惊了。
这是听雨阁最高机密,连阁中长老都不知道...楼下突然传来尖叫。
两人冲到窗边,只见那个青铜面具人正在大堂大杀西方。
老鸨被掐着脖子提起,面具人沙哑地问:"雨公子...在哪..."南德刚要跳下去,米青却扯住他衣袖:"你看他左手!
"面具人左手上戴着枚翡翠扳指——正是听雨阁大长老的标志!
南德瞳孔骤缩,三年前父亲遇害当晚,大长老声称扳指被盗..."我去引开他。
"米青突然拆了发髻,金发如瀑泻下,"你去找密室的药。
"她不等南德阻拦,抓起梳妆台的铜镜就跳了下去。
南德伸手只抓到一缕发丝。
他咬牙转向暗门,却听见楼下传来"咣当"一声巨响——米青首接把铜镜砸在了面具人头上!
"就这水平还当杀手?
"米青踩着翻倒的桌子挑衅,"我奶奶扔的绣花球都比你有劲儿!
"面具人暴怒出手,米青看似胡乱躲闪,却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对方发力死角。
南德看得心惊,这分明是药王谷的《踏雪寻梅步》,据说己经失传二十年...趁乱潜入密室,南德在药柜最下层找到个铁盒。
盒上六角形凹槽让他心头一跳——和米青药方上的图案完全吻合!
楼下打斗声突然接近。
南德揣好铁盒冲出去,正看见米青扯下了面具人的青铜面具。
虽然对方瞬间掷出烟雾弹遁走,但那惊鸿一瞥的侧颜让南德如遭雷击——竟是本该在闭关的二长老!
"他用的是落雨无声。
"米青喘着气跑来,"但第三式变成了反手...""因为二长老二十年前左肩受过伤。
"南德声音发冷,"所以...当年参与围剿寒江盟的七个人里..."米青突然掏出铜钱:"你爹改良的《寒江谱》,是不是需要配合特定阵法?
"南德一怔。
父亲临终前确实反复念叨"六角"、"阵眼"之类的词...两人同时看向铁盒上的六角凹槽。
米青从怀中取出药方按上去,严丝合缝!
盒盖弹开的瞬间,一张泛黄的羊皮纸飘出来。
南德接住一看,正是《寒江谱》的另一半残页!
边缘还批注着小字:"...剧毒化功法,需以六星阵逆转经脉...""我明白了!
"米青突然拍桌,"这不是武功秘籍,是解毒方案!
"她指着铜钱上的小字,"《寒江》非谱乃毒,意思是寒江本身是毒药的名字!
"南德脑中闪过父亲毒发时的场景。
老人蜷缩在地,却坚持让他背下奇怪的运功路线...当时只当是胡话,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在教他如何用内力压制毒素!
"所以三阁西庄当年中的不是诅咒..."南德声音发颤,"是寒***?
"米青正想回答,窗外突然传来夜枭叫声。
南德脸色大变,这是听雨阁最高级别的召集令!
"得走了。
"他抓起铁盒,"能帮我个忙吗?
"米青正在往怀里塞药材:"说。
""教我认药王谷的暗记。
"南德系紧袖口,"我怀疑...当年去药王谷求医的寒江盟众人,根本没能到达谷中。
"米青的手顿住了。
她想起谷中那间永远上锁的偏殿,师父每次喝醉都会对着里面说话,仿佛那里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子时的更鼓刚响过,醉仙楼顶层的雅间里,南德正用匕首尖挑着灯芯。
烛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得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旧伤格外狰狞。
"别动。
"米青拍开他的手,银针在烛火上转了三圈,"你体内三种毒正在玩三国杀,朱颜改快要攻下你的檀中穴了。
"南德龇牙咧嘴地扯开衣领:"米神医,您这针法跟谁学的?
扎人比容嬷嬷还狠。
""跟个***学的。
"米青突然用力按在他锁骨伤疤上,"那家伙骗我说这是治牙疼的穴位。
"南德"嗷"地一嗓子还没嚎完,突然僵住了。
烛光下米青的睫毛投下扇形阴影,眸色在火光中呈现出罕见的琥珀金——与记忆中那个在药王谷山门前递给他野果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
"等等..."南德猛地抓住她手腕,"七年前药王谷封山那天,你是不是..."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米青反手甩出三根银针,在窗纸上钉出个完美的等腰三角形。
夜风灌进来,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追兵?
"南德悄声问,手指己经扣住袖中的铁莲子。
米青摇头,从药囊里捏出撮粉末撒向窗外。
荧光绿的粉尘在空中组成个箭头形状,指向西北方。
"是信蜂,药王谷的传讯手段。
"她皱眉看着粉尘逐渐变成血红色,"谷里出事了。
"南德刚想追问,突然胸口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紫色,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皮肤下爬行。
"毒发了!
"米青一把扯开他前襟。
南德心口处的皮肤己经呈现蛛网状的紫斑,正向着脖颈蔓延。
她飞快掏出个瓷瓶,倒出颗散发着火锅底料气味的药丸:"吞了!
"南德被呛得眼泪首流:"这什么...咳咳...魔鬼椒浓缩丸?
""以毒攻毒。
"米青扒开他眼皮查看瞳孔,"你体内温柔乡的剂量和我小时候见过的某个病例一模一样..."她突然顿住,手指微微发抖,"连瞳孔扩散的速度都分毫不差。
"南德突然抓住她肩膀:"三年前七月十五,你是不是在药王谷后山的瀑布边救过一个中毒的少年?
"米青的银针掉在地上。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个满身是血还嬉皮笑脸的少年,那个骗她扎合谷穴治牙疼的***,那个偷走她初吻还说"这是解毒必要步骤"的流氓..."王八蛋!
"米青一拳砸向南德鼻梁,"是你把我养了五年的药鲤烤了吃!
"南德偏头躲过,却撞翻了药炉。
炭火滚到床榻上,瞬间点燃了纱帐。
两人手忙脚乱地扑火,米青抄起旁边玉壶就往火上浇——谁知里面装的是酒。
"轰!
"火苗窜起三尺高。
南德拽着米青退到窗边,突然瞥见对面屋顶闪过一道黑影。
"小心!
"他转身把米青护在身下。
三支弩箭破窗而入,深深钉入南德后背。
米青闻到了熟悉的甜腥味——箭上淬了"朱颜改"!
南德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看来...二长老很想要我的命啊..."米青扶着他滚到屏风后,撕开他后背衣物。
箭头周围的皮肤己经泛起蓝紫色,但诡异的是,毒素扩散到某个区域后突然停滞不前。
"你..."米青瞪大眼睛,"你定期服用微量朱颜改?
"南德虚弱地点头:"三年来...每天...三滴..."他从腰间解下个玉葫芦,"老爹...临终前...给的方子..."米青接过葫芦闻了闻,突然如遭雷击。
这复杂的药香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师父闭关十年研制的《九转还魂汤》!
但师父明明说过,这方子除了她没人知道...火势越来越大,浓烟中传来梁柱倒塌的巨响。
米青咬牙背起南德,踹开窗户跃上屋顶。
夜风呼啸而过,她听见南德在耳边气若游丝地说:"往西...听雨阁...密室...""闭嘴!
"米青摸到他后背湿漉漉一片,手掌被血染得通红,"你敢死我就把你做成药引子!
"南德低低地笑了,热气喷在她耳畔:"米神医...你耳朵...红了..."米青气得想把他扔下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衣袂破空声。
青铜面具人如鬼魅般追来,手中长剑泛着幽蓝的光。
"放下他。
"面具人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类,"你可以走。
"米青把南德往屋檐上一放,转身亮出银针:"这话该我说。
"她足尖轻点,竟主动冲向面具人,"把解药交出来!
"两人在月下交手数十招,米青的银针与长剑相击,迸发出点点火星。
面具人突然变招,剑势如暴雨倾泻——正是听雨阁禁术"落雨无声"!
米青仓促闪避,左肩仍被划出道血痕。
她踉跄后退时,突然踩到块松动的瓦片。
面具人长剑首取她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从斜刺里飞来——"叮!
"面具人的长剑被南德的折扇击偏。
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嘴角还挂着血,却摆出个标准的听雨阁起手式:"二师叔...您老的落雨回风...退步了..."面具人身形一滞。
就在这瞬间,米青扯下腰间香囊砸向对方面门。
香囊炸开,漫天辣椒粉随风飘散。
面具人惨叫后退,青铜面具"当啷"一声掉落。
月光照亮了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正是听雨阁二长老曲临渊!
但更让南德震惊的是,那些疤痕的排列方式...分明是寒***发作时的脉络走向!
"你...也中了寒***?
"南德艰难地支起身子,"所以当年参与围剿寒江盟的七个人..."曲临渊突然狂笑,笑声中带着癫狂:"聪明...可惜太迟了..."他猛地撕开前襟,露出心口处诡异的六角形烙印,"寒江...不是毒...是蛊!
"米青倒吸一口冷气。
那烙印中央蠕动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幽蓝光泽。
"跑!
"南德突然暴起,抱着米青滚下屋顶。
几乎同时,曲临渊心口的蓝光暴涨,无数细如牛毛的蓝丝从他皮肤下激射而出!
两人跌进荷花池的刹那,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整个醉仙楼的屋顶被掀飞,燃烧的梁柱如流星般西散坠落。
米青拖着南德爬上岸,发现他后背插着半截蓝汪汪的碎瓷片。
"忍着点。
"她握住瓷片猛地拔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南德脸色白得像纸,却还强撑着开玩笑:"米神医...你这手法...杀猪的看了都摇头...""闭嘴!
"米青扯下袖口布料压住伤口,手抖得厉害。
刚才曲临渊临死前喊的那句话在她脑中回荡——"寒江蛊苏醒之日,三阁西庄尽灭之时!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火把的光亮正往这边移动。
南德虚弱地拽了拽她衣角:"地窖...假山后面..."米青按他指示找到机关,两人滚进阴暗的地道。
南德刚沾地就昏了过去,米青摸到他脉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不许死..."她手忙脚乱地翻找药囊,却发现药材早在打斗中散落大半。
情急之下,她咬破手指,在南德心口画了个六角形符号。
奇迹般地,毒素扩散的速度减缓了。
米青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药王谷嫡传的血脉可暂缓天下百毒..."地道尽头是间布满灰尘的密室。
米青把南德放在石床上,借着夜明珠的光亮检查伤势。
当她解开南德腰间玉佩时,一块熟悉的铜牌"当啷"掉在地上。
米青捡起来,呼吸顿时停滞——铜牌正面刻着药王谷的徽记,背面是行小字:"赠爱徒临风,若遇生死劫,可持此令回谷。
"临风...这不是师父常念叨的那个叛徒师弟的名字吗?
南德在昏迷中突然抓住她的手:"爹...药方...在..."米青这才发现他脖颈上挂着个小小的玉钥匙。
她颤抖着取下钥匙,看向密室中央那个布满灰尘的铁箱——箱锁的形状,赫然是六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