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武的住处是一栋老旧的公寓,位于城市的边缘地带。
楼道里的灯早就坏了,台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像是很久没人来过。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和铁锈的气息。
客厅的墙壁上贴满了手写的便签和泛黄的地图,用红笔圈出的“空白区域”密密麻麻,像某种疾病的扩散图。
角落里堆着空玻璃瓶、棉布条和几桶汽油,显然是他制作燃烧瓶的原料。
“坐那儿。”
崇武指了指沙发,自己则蹲在角落,开始清点剩余的燃烧瓶。
他的动作很熟练,手指擦过玻璃瓶口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我没动,只是盯着他的背影。
三年了,他的肩膀比记忆里更宽,但脊背却微微弓着,像是习惯了某种防御的姿态。
他的黑色夹克上沾着焦痕,袖口磨得发白,右手无名指缺了半截——那是十六岁那年,他给我做生日烟花时炸伤的。
那时候,他还会笑。
“别乱动。”
他没抬头,声音低沉,带着点不耐烦,“我去给你找绷带。”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
伤口己经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像素化侵蚀。
皮肤边缘呈现出锯齿状的马赛克裂痕,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缓慢吞噬。
我伸手触碰,指尖竟穿透了伤口表层,如同探入一片虚无。
**“警告:局部数据同化率12%。”
** 视网膜上的分析界面闪烁。
崇武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卷医用胶带和半瓶碘酒。
他蹲在我面前,皱眉盯着我的伤口,眼神晦暗不明。
“这是什么?”
他问。
“被玻璃划的。”
我撒谎。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喉咙发紧。
崇武突然扯过我的腿,动作粗暴,几乎称得上凶狠。
他的手指很烫,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指腹的茧子磨蹭着我的皮肤,触感鲜明得让人发颤。
“忍着点。”
他低声说,然后撕开胶带,首接缠上伤口。
没有消毒,没有包扎,只是简单地用胶带封住。
“睡觉。”
他简短地说,然后关灯离开。
黑暗里,我的小腿开始发烫。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声。
崇武没有回卧室,而是靠在门边的墙上,点了一支烟。
橙红的火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你抽烟了?”
我问。
“嗯。”
“以前不抽的。”
“以前的事,谁记得。”
他的语气很淡,像是刻意在疏远什么。
我没再说话,只是蜷缩在沙发上,听着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突然低声说:“你走了三年。”
不是质问,只是陈述。
我攥紧了毛衣的袖口,喉咙发涩。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烟头的火光熄灭。
“睡吧。”
黑暗里,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而我的小腿,灼烧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半夜,我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中惊醒。
不是伤口疼——而是一种更深的、近乎原始的饥饿感,像有无数细小的钩子从内脏里往外拉扯。
我蜷缩在沙发上,冷汗浸透了后背,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黑暗里,我的视野却异常清晰。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不再是普通的灰尘,而是一串串流动的数据代码,泛着幽蓝色的微光,如同深海中的浮游生物。
它们缓缓旋转,组成某种我无法解读的信息流。
"检测到MR病毒活性残留。
"视网膜上的警告框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我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手指痉挛着张开,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伸向墙壁——那里有一块不起眼的污渍。
在普通人眼里,那或许只是发霉的痕迹,但在我眼中,它是一团蠕动的黑色腐肉,表面布满细密的颗粒状凸起,像被碾碎的昆虫内脏黏附在墙皮上。
它随着某种节奏微微收缩,如同呼吸。
"高浓度病毒聚合体,建议立即清除。
"理智告诉我应该远离,但身体却违背意志向前倾。
指尖触碰到腐肉表面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窜上来,我的手臂皮肤下立刻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纹路,像是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发光的数据流。
腐肉猛地收缩,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被高温灼烧的脂肪。
它开始扭曲、痉挛,表面鼓起无数细小的气泡,然后——"噗"地一声,整团腐肉坍缩成一股粘稠的黑烟,顺着我的指尖被吸入体内。
"吞噬完成。
局部修复率提升。
"小腿的伤口传来细微的麻痒感,像素化的边缘略微收缩了一些。
我颤抖着收回手,喉咙深处泛起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舌根发苦。
低头看去,指尖残留着一丝黑色的黏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皮肤吸收。
"......我刚刚......吃掉了病毒?
"寂静中,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突然,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我浑身僵住,缓缓转头——崇武站在卧室门口,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眼神晦暗不明。
"你果然不是人类了。
"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