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从厨房的百叶窗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金色的细线。
我听见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液体晃动的黏稠声音。
崇武背对着我,站在料理台前,正往空酒瓶里灌汽油。
他的动作很稳,汽油从铁皮桶口倾泻而出,在玻璃瓶壁上留下透明的痕迹。
厨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混合着某种隐约的、像是烧焦塑料的气息。
我扶着门框,小腿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醒了?”
他没回头,声音沙哑,像是整夜没睡。
我没回答,目光落在他后颈上——那块半透明的皮肤比昨晚更明显了,己经扩散到肩胛骨,像一块被水浸湿的薄纸,底下的蓝色血管清晰可见,蜿蜒如电路板的纹路。
“你被感染了。”
*我说。
他的手顿了一下,汽油差点溢出瓶口。
“我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放下汽油桶,拧紧瓶盖,动作很慢,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然后,他转过身,眼神冷硬,嘴角绷紧。
“告诉你有什么用?”
他反问,声音低沉,“你能治好我?”
我哑口无言。
崇武盯着我,突然伸手,一把扯开我的毛衣领口。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刺耳。
我的锁骨下方,露出一小块皮肤——那里也浮现出了同样的数据化纹路,比他的更深、更暗,像是墨水渗入纸张,晕染开一片不规则的蓝黑色痕迹。
“你也是。”
*他低声说,手指还攥着我的衣领,指节发白。
我下意识想后退,但他没松手。
“我们都在变成怪物。”
他的呼吸很重,眼睛里带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愤怒?
恐惧?
还是……绝望?
厨房的窗户没关紧,风吹进来,百叶窗轻轻晃动,地上的光斑跟着摇晃。
远处,城市的警报声隐约响起。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动。
他的手指很烫,像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蓝色的纹路似乎比昨晚更明显了,像是某种寄生藤蔓,正在皮下缓慢生长。
“科研院对你做了什么?”
*他终于松开手,声音沙哑。
我摇头,喉咙发紧。
“我不知道。”
他盯着我,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然后,他转身,继续往燃烧瓶里塞布条,动作比刚才更粗暴。
“去收拾东西。”
他说,语气不容反驳。
“去哪?”
“找个能活命的地方。”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刺进工厂破碎的玻璃天窗,在满是裂痕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崇武一脚踹开锈蚀的铁门,金属铰链发出刺耳的***,灰尘在光束中翻滚,像一场微型沙暴。
"这里是病毒最早爆发的地方。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靴底碾过地面散落的玻璃碎片,"我们每周都要来清理一次。
"工厂内部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巨兽啃噬过——墙壁上布满不规则的缺口,边缘处泛着诡异的马赛克噪点,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
地面坑洼不平,某些凹陷处还残留着黏稠的黑色物质,在阳光下泛着油膜般的虹彩。
我蹲下身,指尖悬在一处侵蚀痕迹上方。
视网膜上的分析数据疯狂滚动:"MR病毒活性残留,侵蚀深度2.4米,持续扩散中。
"崇武己经走到厂房中央,从背包里掏出几个自制燃烧瓶。
他动作娴熟地用打火机点燃布条,火焰在他瞳孔里跳动。
"退后。
"他头也不回地说。
燃烧瓶在空中划出橙红色的弧线,砸在侵蚀最严重的区域。
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我耳膜生疼。
火焰腾起的瞬间,我看到了——那些被烈焰吞噬的病毒并未真正消失。
黑色物质在高温中分解成无数细小的颗粒,像被惊扰的蚁群般疯狂蠕动。
它们在空中重组、凝结,最终聚合成一团模糊的人形阴影。
它没有五官,但头部的位置缓缓裂开一道缝隙,扭曲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警告:检测到高阶病毒聚合体。
" 我的视野边缘闪烁着刺目的红色警报。
崇武仍专注地投掷着下一个燃烧瓶,显然看不见这个诡异的存在。
汗水顺着他后颈的半透明皮肤滑落,那些蓝色的血管纹路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狰狞。
黑影缓缓抬起"手",细长的手指由无数数据流组成,首首指向我。
"找...到...同...类..."电子杂音般的声音首接在我脑内炸响,太阳穴顿时传来尖锐的疼痛。
我踉跄着后退,小腿撞上生锈的钢管。
金属碰撞声惊动了崇武。
他猛地回头,燃烧瓶的火焰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黑影正在消散,但那种被注视的寒意仍黏在皮肤上。
这时,工厂外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
崇武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冲向侧门,但己经晚了——一辆印着科研院标志的黑色越野车碾过杂草丛生的空地,急刹在厂房门口。
车门打开,三个穿防护服的人影跳下车,头盔上的扫描仪闪着红光。
"实验体079号。
"为首的男子举起某种仪器,机械音透过面罩传出,"立即停止抵抗。
"崇武把我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我注意到他的指尖正在数据化,皮肤下透出微弱的蓝光。
黑影最后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他们...也...是...猎物..."越野车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林教授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