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腊月几乎要把人冻死。
河流冻结成冰,地上结满了白霜。
一个脸颊冻得发红的少年踩着冻实的泥地,背着刚砍的柴,沿着山道下去。
“真冷啊!”
少年将柴刀夹在腋下,搓了搓手,呵出一口白气。
他叫陈冬河,是这白狐山下陈家村人。
家中只有一老母,年事己高。
在这种天气里实在没办法出门做活,这家中各种事情就压在了刚刚十六岁的陈冬河身上。
“得快点了,家中还等着我去煮饭。”
稍微歇了歇,他就不再停留。
脚步稍稍加快几分,朝着山下去了。
周围覆满白霜的树干越来越稀疏,逐渐有房舍出现在眼前。
他露出一抹微笑,耳边好像己经浮现出村头陈二叔看到他背着柴后打趣的声音。
“今天我得快点跑过去,不然又得被二叔笑。”
他这么想着,一头扎进了村子。
可惜今天村子有些安静了。
为什么呢。
村头倒着一个人,双眼泛着白浊,嘴边不断流着血,俨然是死了。
“陈二叔?!”
陈冬河一下子扑了过去,眼圈顿时红了。
这个时候,他闻到了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心中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浮现在他的心头。
顾不得背上的干柴,他提上柴刀,首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
他心底疯狂呐喊,终于他到了一间屋舍前。
大门开着,血腥味似乎更加浓郁了。
陈冬河面无血色,如同木头人般一步步向前挪动。
终于,隔着门槛,他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母亲。
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他跪坐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旁边好像有风声响动,随后这风声钻进陈冬河的耳中,成了一女子的声音。
“你是这家孩子?”
陈冬河心中一震,咬紧牙关,握着柴刀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白衣女子负手站着。
看不清面容,只知道身量很高。
“是你杀的吗?!”
陈冬河此时表情就好像一头野兽,似乎随时都会暴走。
“是江南的魔道,我恰好路过罢了。”
女子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你相信与否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看你可怜,又有些灵根,就想着助你一把。”
陈冬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雕塑一般。
良久,砰的一声,柴刀落在了地上。
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倒在了地上,啜泣起来。
“若是有心,拿着这令牌去锻青山来。”
女子丢下一枚令牌后,忽地腾空而去,化作青莲一朵,消失不见。
“啊!”
没了别人,陈冬河终于哭了出来。
痛哭流涕,涕泪横流。
往日的种种浮现脑海,他感觉有些气短,随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好像有一座西西方方的黑色砖石在他的体内出现,闪着幽亮的黑光,如同九幽的鬼城。
一个个刚死的魂魄出现在了砖块周围,表情麻木,朝着砖块里面钻去。
“母亲……”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母亲。
寒风吹过,陈冬河从昏迷中醒来。
他揉了揉疼痛的脑袋,看到了一旁地上的令牌。
这令牌木头雕刻,通体青色,上面刻着“青芒”二字。
“这是神仙宗门?”
他回想起那白衣女子所说,脸上忽然露出狠厉之色。
“江南魔修……既如此,只有拜入仙宗,才有复仇的机会!”
想到这里,再也没有犹豫,收拾好干粮衣物 ,又把柴刀背上,最后看了眼母亲,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他要去锻青山,他要复仇!
锻青山与白狐山都在北金朝的东面,两山相接,只是翻过白狐山,便是锻青山。
陈冬河己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冬日,山里野兽也少,只要干粮足够,三天内绝对可以赶到。
此时他正盖着厚袄,躺在一棵干枯的树干下歇息。
这时,一阵急促的呼吸响起,似乎压制着难以想象的饥饿。
常年在这里砍柴的陈冬河顿时惊醒,悄然握紧柴刀,浑身紧绷。
刚才那声音俨然是一头饿狼发出的。
“若是数日没有进食,体力不支的话,有机会杀掉。”
他异常冷静,眼角余光己经看到一只干瘦的杂毛野狼匍匐着身体缓缓接近。
这狼很老了,尾巴光秃秃的,只有嘴里的牙齿依旧尖利。
“是只老狼!”
陈东河一动不动,柴刀刀柄几乎要被他握断。
他双眼死死盯着那狼的后腰,忽然,那老狼一跃而起,朝着陈冬河脑袋抓来。
他一个翻滚,从老狼身下滚过,随后将柴刀翻过,用刀背猛然拍在老狼后腰。
这老狼顿时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倒下。
陈冬河又将柴刀翻转,狠狠砍在老狼脖子上。
腥臭的狼血喷出,有几滴落在陈冬河嘴里,甜腥滚烫。
他丝毫没敢放松,首到把老狼脑袋砍下才停了下来。
“幸好是只离群的老狼,不然今天真栽了。”
他摸了摸嘴角的狼血,舔了舔嘴唇,忽然感觉小腹一阵滚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个黑色砖块缓缓浮现,投射出一道黑光,竟然从狼尸上吸出了一个青色半透明小狼。
陈冬河双眼圆瞪,他想起之前自己昏睡过去时的梦,似有所悟,但依旧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小狼被吸入砖块内,黑砖好像满足了一般,摇摇晃晃又飞回了陈冬河小腹。
陈东河吓了一跳 ,连忙掀开腹部衣服检查,却没有丝毫发现。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狼,蹒跚学步,跟在狼群最后,学着狩猎。
后来长大一些,他跟着母亲捕猎,久而久之便成了狼群的主力。
春去秋来,它老了,被驱逐出狼群,遇到了陈冬河。
“这……这……”陈冬河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头狼,身体得到了某种意义的强化,最起码的,他学会了老狼最爱用的扑杀!
“我居然得到了那头狼的记忆?!”
腊月的江北,寒风不断。
白狐山上一片萧瑟,但那短发少年,却站在山路上,握着染血的柴刀,露出了狰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