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灼痕
林深把登山包甩在青石板上时,防晒霜正顺着锁骨往下淌。美院布置的民俗摄影作业迫在眉睫,这个藏在皖南山坳里的小村庄,是他翻遍《国家地理》找到的最后希望。
蝉鸣声撕开七月流火,他跪坐在田埂上调整三脚架时,后颈的汗水已经洇湿了亚麻衬衫的领口。取景框里金黄的稻浪突然闯入一顶草帽,男人古铜色的脊背在稻穗间若隐若现,像头沉默耕作的水牛。
中暑的眩晕感来得猝不及防。林深栽进泥沟的瞬间,铁锹砸在田埂的闷响惊飞白鹭。混沌中有人箍住他的腰,混着汗味的稻秸香扑面而来。视线恢复时,他正对着一道横亘在麦色胸膛上的旧疤,汗珠顺着肌肉沟壑滚进洗得发白的工字背心。"大学生都这么娇气?"低沉的嗓音带着山野的粗粝。林深这才看清对方眉骨处蜿蜒的淡色疤痕,像道被岁月抚平的山棱。男人左腿微跛着后退半步,裤脚沾着干涸的泥浆。
暮色染红村口老槐树时,林深在晒谷场再次见到那个身影。周铁山正给黄牛套车,肩胛骨随着动作起伏如连绵山丘。当林深第五次调整三脚架角度时,快门声惊动檐下的家燕,男人突然转头,夕照将他半边脸浸在阴影里,瞳孔亮得惊人。铁山不知何时走近,将盛着凉茶的粗陶碗放在桌上,碗底沉着两片薄荷叶。男人蹲下身时,膝盖骨发出轻微的咔响。老黄牛突然甩头喷息,惊得林深后退半步踩中晾晒的玉米,爆裂声在暮色里格外清脆。
阁楼木梯在深夜发出细碎的***。月光从瓦缝漏进来,在林深枕边织出银色的蛛网。楼下传来规律的劈柴声,每一声钝响都震得他胸腔发麻。墙角堆着的稻草泛着霉味,却混着某种清苦的药草香——他在铁山递来的薄被上闻到过同样的气息。第二日鸡鸣时分,林深被窸窣声惊醒。透过阁楼木板的缝隙,他看见铁山正在院中打赤膊冲凉。月光勾勒出男人背肌的轮廓,腰间暗红的疤痕在冷水冲刷下泛着微光。铁山突然抬头望天,喉结滚动时甩出的水珠正巧滴在林深发烫的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