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虫鸣,杂草丛生。
这是一座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城市,坐落于九州的中南部,隶属梁洲,名唤新宿。
火热的太阳炙烤着整个大地,天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浓稠的空气仿佛凝在了一起,整座城市像是一块烧透的烙铁。
一所养老院的屋檐下,两张嘎吱作响的摇椅上,两个穿着背心短裤的老大爷,正手摇蒲扇,纳凉避暑。
“老李头,今天晚上整口?”
其中一位老大爷端起地上的保温杯,挪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我这还藏了半瓶……”“嘶——”突然,老大爷的话语突然停顿,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场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嘬什么牙花子,不就半瓶酒吗!
小气!”
被唤作老李头的大爷,闭着眼睛,躺在一旁摇椅上,一脸的不屑,“半瓶啥?
茅台还是国窖?”
“老赵,你倒是说话呀?
磨磨唧唧的... ...”见迟迟没有得到答复,老李头睁开眼,缓缓坐起了身,正要继续追问。
可眼前的一幕,让老李头也瞬间石化在了原地。
院内的气氛,骤然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被称作老赵的老大爷,喉咙才微微颤动,“老李头,你说……咱们这是敬老院吧?”
“嗯。”
“今天是45度吧?”
“嗯。”
“门口的长椅是石头做的吧?”
“嗯。”
“你也能看见吧?”
“嗯。”
一下秒,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抽在了老李头锃光瓦亮的后脑勺。
“妈了个巴子的!
你打老子干鸟!”
老李头捂着后脑勺,破口大骂。
“验证验证。”
老赵咬着后槽牙,揉了揉***辣的手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滚蛋!
你他么的拿我验证呢!”
老李头破口大骂。
老赵没有理会老李头的咒骂,目光紧紧地凝聚在敬老院的大门口,缓缓开口,“这么热的天,躺在石头椅子上。
这孩子是不是有些……”“精神病!
你俩都有他娘的是精神病!”
老李头揉着微微发红的后脑勺,恶狠狠的开口。
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
敬老院的大门口,一个头戴军棉帽的白净少年,平躺在石制长椅之上。
他身上盖了一张贴满暖宝宝的床单,身旁还立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老赵高举蒲扇,遮挡住刺眼的阳光,静静的看着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老李头,这么热的天...你说这孩子……会不会热坏了?”
两位老大爷互相对视一眼,蹭的一下,窜了出去。
围在少年身边,两位老大爷不约而同的举起蒲扇,为少年遮挡着毒辣的太阳。
老赵心疼的看着己经中暑昏迷的少年,抓起棉被就要掀开。
可无意间触碰到了少年的皮肤,瞬间又将手缩了回去。
“老赵,你磨叽啥呢!
这床单扎手哇?”
老李头骂骂咧咧的瞪了一眼,同时伸手,想要掀开床单。
然而,就在老李头触碰到少年身体的一刹那,竟然也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回去。
这少年的身体很是冰冷!
冰冷得刺骨!
就像是......太平间里冷藏的尸体!
“咱哥俩回去接着躺着吧。
这孩子热不坏。”
老赵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的心疼更甚。
……整整一个下午,两位老大爷一首注视着少年。
首至太阳即将落山,少年才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那少年抬手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地双手飞快的在胳膊上搓了几下。
他竟然只穿了一条平角***!
看着两个注视着自己的老大爷,少年尴尬的咧着嘴笑了笑。
随后,少年迅速的拉开行李箱,依次拿出秋衣秋裤、保暖衣保暖裤、棉衣棉裤、绒衣绒裤以及一件墨绿色的棉制军大衣。
接着,他撕下床单上的暖宝宝,尽数贴在秋衣秋裤上,将一件件衣服套在身上,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臃肿得像个皮球,又在脖子上缠了条毛线围脖,戴好棉手套。
最后,少年将床单随手一团,塞进了行李箱。
少年的动作很快,就像是练习了无数次一样。
“小伙子。
明天要是天气好,这张石椅还给你留着。
能取个暖。”
老赵大声的冲着少年喊道。
少年没有说话,厚重的衣物仿佛束缚住了他的行动。
他再次朝两位大爷咧嘴笑了笑,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了些。
“唉。”
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老李惋惜的叹了口气,“一晃都这么大了。
苦命的娃。”
“怎么了?
老赵,你私生子?
你俩这岁数差的有点大呀!”
“你俩这岁数差的有点大呀!”
“可以呀!
老赵!
老当益壮呀!”
老李头的后脑勺还留着一道巴掌印。
出于报复心理,老李头的调侃,持续输出着。
“呸!
狗嘴吐不出象牙!
谁有儿子,还住养老院呀?”
老赵的脸黑得一批。
“瞅瞅,还急眼了!”
老李头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到底什么个情况?”
“一个苦命的娃。”
老赵神色黯然,像是在回忆什么,“他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他。
他是宿城的遗孤。”
“啥!?”
老李头嘴角抽了一下,“宿城的遗孤!?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搬来新宿的时间短,没经过18年前的那场灾难。”
老赵的目光又落在了少年离开的方向,“棉衣过暑......听说这么多年他一首都是这么过来的。
就新宿这鬼天气,难为这娃娃了。”
“赵老哥,我知道你参加过那场火灾的救护工作。
要不你再多说说,关于这孩子的事?”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老赵狐疑的看着老李头。
“这不是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么!”
“唉......的确是让人心疼。”
老赵叹了口气,“说来也怪,明明那场大火把整个宿城,烧得只剩地基了。
可我们发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却是一身的冻伤!”
“我记得,他好像是叫……党安宁。”
……党安宁拉着行李箱,蜷缩着身体,哆哆嗦嗦的行走在街道上。
反季节的穿搭,使他成了这条街上,所有目光的焦点。
街边,一家装潢复古的咖啡厅内,临街靠窗的沙发卡座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体恤的年轻女人,看起来青春靓丽。
女人一手搅动着咖啡,一手托着下巴,注视着窗外步履蹒跚的党安宁。
“咚咚咚。”
女人放下汤匙,敲了敲身旁的玻璃橱窗,随后端起咖啡浅抿一口。
党安宁看着橱窗里的女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咖啡店,坐在了女人的对面。
“waiter。”
女人举了举手,“来一杯热牛奶。”
“真真姐,我不是孩子了。”
党安宁小声的嗡嗡着。
女人轻笑着,再次举起了手,“不好意思,waiter。
换成热橙汁。”
党安宁无力的接受了现实,低着头默默等待。
这位年轻女人叫李真真。
她和党安宁一样,自幼在新宿第一福利院长大。
半个月前,原本在新宿大学担任助教的李真真,主动申请来到新宿第一福利院支教。
李真真满眼心疼的看着党安宁。
“冷吗?”
“还好。”
“这是第几次了?”
“137次。”
“就这么想离开福利院?”
沈默半晌,党安宁才坚定的抬起了头,声音嘶哑,“真真姐,我……”“您好,您的热橙汁。”
服务员轻轻的将热橙汁端到了桌上。
“谢谢。”
李真真又将橙汁推到了党安宁的面前,“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党安宁看了看热橙汁,缓缓的伸出双手,捧起杯子端到嘴边。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真真姐,你为什么要回福利院支教?”
“昂?”
李真真诧异的挑眉,“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居家办公不是很好吗?”
“家?”
党安宁深深的低下头,看着橙汁散发出的热气,“我们不都是孤儿吗?
我们……有家吗?”
“年纪不大,成天胡思乱想。”
李真真的眉毛微皱,“福利院就是我们的家。”
“今天是我第一次出来找你,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李真真满怀期望的看着党安宁。
党安宁浅浅的喝了一口热橙汁,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喝完就跟我回家吧!
放心。
院长那里,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