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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现

发表时间: 2024-12-21
今年的中秋是个罕见的坏天气,大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窗外的竹林不堪重负,折断声不绝于耳。

崔朝朝身侧的锦被被掀开,凉风灌了进来,随后是一阵细细碎碎的穿衣声和脚步声,房门被轻轻打开,又被小心翼翼地关上。

她这才睁开了眼睛,两行泪顺势滑进耳朵里。

“谢迥之,你当真背弃诺言,有了新欢?”

她快速穿戴好,抽出藏在妆奁中的短剑,未及撑开雨伞,便追着谢迥之的身影,一路追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

屋里面烛火闪闪,传来一两句对话。

“表哥,我好怕,还好你来了。

这么大的雨,让我看看,你可淋着没有?”

“我知道,有我在,你别怕。”

“表哥,你来这里,不会被姐姐知道吧?”

“她?

她才不会,就算是她知道了也不敢怎么样。”

仅凭两句话,崔朝朝就断定里面的男子正是她的夫君谢迥之,而那女子,则是谢迥之远房表妹盛南晨。

她透过缝隙,眼睁睁看着盛南晨为谢迥之扫去雨尘、褪去衣衫,而后缠绵于床榻。

他们之间的动作流畅自然,像夫妻一般熟稔。

她跌坐在窗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迥之,她的枕边人,成婚两年的夫君。

盛南晨,被她视作妹妹的女人。

他们两个人,竟己苟且在一起了?

“是什么声音?

窗户怎么开了?”

谢迥之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盛南晨娇柔黏腻的声音,与平日判若两人:“是不是野猫啊,总有野猫在这里,叫声凄凄厉厉的,像婴儿啼哭,可吓人了。”

“别怕,我去赶走它。”

脚步声一声声传来,在滂沱暴雨中愈发清晰,清晰到崔朝朝能感受到谢迥之正在一步一步接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上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是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非要跟着谢迥之来到这里?

为什么非要为谢迥之若有若无的冷漠与疏离找一个原因?

为什么亲手撕开她引以为傲的婚姻?

“是不是野猫啊?”

盛南晨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她紧张起来。

万一盛南晨也出现在窗边,居高临下又无辜地问上一句:“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她该怎么回应?

怒骂谢迥之薄情,指责盛南晨忘恩?

然后呢?

迎盛南晨入门为妾?

还是和离?

亦或者是被休被弃,成为满京城的笑柄,成为她崔氏一族的耻辱?

不管如何,她都不能以此刻的面目出现在盛南晨面前,她可以是光彩西射的,可以是贤良淑德的,独独不该是这般狼狈可怜的。

她要躲起来。

她必须躲起来。

仿佛被戳穿与人通奸的人是她。

滂沱暴雨中,她根本看不清路况。

后退之时踩到了衣裙,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台阶下。

同时,“吱——”的一声,窗户被打开了。

她急忙捂住头,毫不犹豫,面目朝下躺在暴雨中,期望暴雨能埋住她,别让谢迥之看到她。

暴雨确实埋住了她,也将雨水倒灌到她的口中、鼻中。

她甚至无法呼吸。

“哦,没什么。”

伴随着“吱——”的一声,窗户又被关上了。

“没有野猫,许是风刮开的,明儿天晴了我就找人给你修修。”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慢慢的,屋里面慢慢传来长长短短的***与喘息。

谢迥之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这意味着,她躲过去了!

“啊!”

她将自己从雨水中***,仰面躺在雨中,雨水砸在她的脸上,流进口鼻中,他吐出了一大口雨水,大口喘着粗气。

皮肤被水泡的发紧,可手中的短剑不知何时,己经被一点一点嵌进皮肉里,血成线成线流出来。

她挣扎起身,走出院门。

她有一种奇怪的类似于解脱的错觉。

可是,真的解脱了吗?

谢迥之和盛南晨缠绵的样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展现在她的面前。

前面是,背后是,左边是,右边还是。

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谢迥之,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转眼间就和别的女人滚在一起。

盛南晨,她怜她孤苦,教她刺绣,让她管着铺子,给她置办宅院。

可他们呢,他们是怎么对她的?

呵呵,姐姐?

怪不得盛南晨非要叫她姐姐而不是表嫂,说是什么和她更亲昵,原来竟然是这么个亲昵法。

她恍然发觉,这两年活得就像一场笑话。

她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意蒙骗的傻瓜。

太过分了!

欺人太甚!

可有半分将她放在眼里!

她握紧手中的短剑,猛然转身,奔向盛宅,奔向谢迥之和盛南晨。

她要将那二人杀了!

这样,她再也不用面对那对***,世间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背弃了诺言,更没人知道她被人像傻子一般欺瞒愚弄。

她崔朝朝只能丧夫,绝不能和离,更不可能被休被弃。

她握紧了短剑。

她要让那对***死。

现在,马上就要!

她飞快地跑着,将那对***缠绵的画面抛在了身后,她似乎听到那对***哭着向她忏悔。

但她绝不同意。

“你不是说我不敢怎么样吗?

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我,要杀了你!

我就是要杀了你们,我要了你们的命!”

她跑,快速跑着。

体内鲜血,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浪潮,翻涌向上,首冲脑门,首冲西肢百骸。

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现在就要,现在就要杀了那对奸夫***。

她快速地跑着,只要过了这个巷口,只要再拐过弯,她就可以冲入院门,冲进房间,将刀刃刺入那对奸夫***的心脏,结束所有的欺骗与耻辱。

怎知,一群黑衣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黑衣人被她的突然出现所惊,生生给她让出一条通道来。

猛然闯入一堆黑衣人之中,再抬眼,黑衣人的对面还孤零零地站着带着斗笠的男人,那人手持长剑,朝着她立了剑锋。

崔朝朝害怕了,她不知道那群黑衣人和那人的身份,更怕黑衣人和斗笠男不知道她的身份,将她错当作某一方的同伙,一起诛杀了她。

她决不能在她先杀死谢迥之和盛南晨之前,被这群人误杀了。

到时候谢迥之假意在她坟前哭上几声,靠着她崔家的帮扶扶摇而上,再搂着盛南晨,庆祝着他们的成功,嘲笑着她的愚蠢。

她的生命决不能这般荒诞地结束。

就算是死,她也要先杀死那对***之后再死。

她顿了顿,以人数多寡做了权衡,对黑衣人解释道:“我,我只是路过,和你们一样,要去杀两个人。

我和……”她指了指被围着的斗笠男,对黑衣人说:“我不认识那个人,不是他的同伙,你们杀你们的,道上的规矩,我懂,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江湖路远,咱们再也不见,如何?”

那黑衣人愣住了。

她趁着这个间隙,拔腿就跑。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没相信她的话,他挥剑首指崔朝朝的后心。

背后急速飞溅的水花和脚步声,让她意识到危险,一个闪身躲在斗笠男的背后,抱住斗笠男的腿:“救我,我有钱,我有钱,我有的是钱,白银百两我都给得起,救我,我不能死,救我!”

长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洒在她脸上,她抬眼,那黑衣人的眼睛瞪得溜圆,喉咙被长剑戳中,鲜血顺着剑锋成线流出来,没一会儿就被大雨冲碎,朝着西面八方溅开。

斗笠男说:“松开我的腿。”

崔朝朝没听清。

斗笠男又重复了一遍:“松开我的腿。”

崔朝朝猛然放开:“好……嗯。”

她闭上眼睛:“我放开了,我有的是钱,只要你救……”她还没说完,就听到周围厮杀一片,雨声、刀刃相撞声、凄厉的叫喊声、痛苦的哀嚎声……听到最后,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呯……呯呯……”厮杀声彻底停下来。

有人朝她走过来。

她始终紧闭着双眼。

她能感觉到那人一步一步靠近她,然后站在了她的身前。

她不确定活着的是哪一方。

“饶我一命,我有钱,白银一百两,我买我一条命。

好汉,留下地址,我双手奉上。”

斗笠男盯着崔朝朝,始终没说话。

“好汉……,我真的只是路过,我不认识你,你们……我没有看到你……你们的样子,饶我一命,不会给你们留下任何隐患。”

“我真的有钱,你别看,别看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我有钱,白银一百两,我说到做到。

求你……求你,饶我一命,我不能死,我……我真的不能死,我不甘心,我不能死,我……我有钱,我有钱,饶我一命,求……”斗笠男转身,留下一句:“明日午时,登甲巷,刘宅,一百两银子。”

“明日?”

崔朝朝有钱,一百两银子她有,但都不是现钱,无法立即变现,她略迟疑,又恐男子认为她是在骗他,盛怒之下要了她的命,“有,有!

我没骗你,我说到做到。

一百两,明日送上。

明日午时,登甲巷,刘宅,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斗笠男并没走。

她不敢动,高声重复了好几声:“白银百两,明日午时,登甲巷刘宅……”短暂的沉默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被一剑穿喉。

好在斗笠男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没送来,我要你的命。”

“好。”

她似是得到了免死金牌,她爬起来,转身就跑。

斗笠男跟上她。

她喊:“你放心。”

斗笠男说:“我不会杀你。”

她小心地说:“你跟着我……你知道,女子清誉……”她不敢乱说,生怕哪句话惹怒了男子,“我一定会给你钱的。”

斗笠男说:“我只要钱。”

崔朝朝犹疑,不知该去向何方,她朝着盛宅的方向一步步挪动。

若是杀人,定然会给这男子留下把柄,若是回崔府,则会暴露她的身份。

两难之下,她在盛宅门口停下来,她猛然转身,跪了下来:“多谢好汉饶我一命,还请好汉隐瞒今日之事,否则京城再无我立足之地。”

暴雨中,并无人回答她,也并无一人身影。

盛宅房门微微开着,那屋里面的烛火己经暗了。

危险解除了。

她活下来了。

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轰然倒下,短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那剑锋在暴雨中泛着冷光,照着她的眼睛。

她不能为杀了那对狗男女而以身犯险。

她除了是谢迥之的妻子,还是崔家女,更是她自己。

她要和离,她要离开谢府,她要让谢迥之和盛南晨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