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才刚刚泛起一丝光亮,诸葛月便迫不及待地掀开了那床锦被。
此时,小桃端着一盆铜水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了诸葛月正慌慌张张地把翡翠算筹往怀里塞,而她的发簪也歪斜在鬓边,显得有些凌乱。
“姑娘,您这是要赶早市吗?”
小桃见状,连忙伸手替诸葛月整理起头发来,嘴里还念叨着,“柳氏昨儿个还说呢,秀女就该守着闺训,不能这么早出门……”然而,诸葛月却不以为意地打断了小桃的话:“她昨儿个忙得很呢,忙着给阿梨改宫婢的名单,哪有时间管我呀!”
说罢,诸葛月顺手扯过一条小帕,胡乱地擦拭了一下脸颊。
紧接着,她又急匆匆地说道:“陈老说卯时就要开课了,我可不能迟到,不然就得被罚抄《九章算术》啦!”
小桃一听,赶忙吐了吐舌头,手脚麻利地帮诸葛月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衫子。
主仆二人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从侯府的角门溜了出去。
此时,东边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整个城市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陈老居住的巷子非常狭窄,仅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走过。
诸葛月小心翼翼地在青石板上磕了两下鞋跟,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这声音仿佛是某种信号,那扇原本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来得挺早啊。”
门内传来陈老的声音,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布衫,上面沾染着一些墨迹,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己经凉掉的炊饼。
“先去拨弄一下算筹吧。”
陈老指了指屋内的案几,上面摆放着一堆算筹,这些算筹在晨曦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芒。
诸葛月顺从地走到案几前,端端正正地坐好,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那些算珠。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及算珠的一刹那,一股奇异的热流突然从掌心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手掌心里跳动。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人心算”的金斑在微微颤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咦?
昨日你解开了晒粮银的局,难道这算筹也跟着进阶了不成?”
陈老见状,连忙凑过来,他那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快让我看看。”
陈老急切地说道。
诸葛月拨动算珠,红黄绿三色在案几上滚成一团。
陈老的指甲叩了叩案几:“中阶了。
不错。
“他摸出本破书推过去,”但光会算数字不够,人心比算珠复杂。
“书页泛黄,标题是《算筹秘要》。
诸葛月翻到中间,突然顿住——某页边角用朱笔写着“北境军饷案”。
“陈老。”
她抬头,“二十年前的案子......”陈老正往茶盏里倒茶,手一抖,茶水溅湿了袖口。
他盯着窗外晾的算筹图,半天才说:“太医院旧档第七柜,第三层。”
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我当供奉时,见过些......没头没尾的账。”
诸葛月攥紧书页。
算筹在袖中发烫,她悄悄问:“陈老可信?”
算珠颤了颤,滚出个绿点。
“谢先生。”
她把书小心收进包袱,“学生记下了。”
日头爬到屋檐时,诸葛月出了巷子。
小桃抱着包袱跟在后面,突然拽她袖子:“姑娘,那不是户部的单大人?”
巷口停着顶青呢小轿。
单之祺倚着轿杆,玄色官服配着玉腰带,在青石板路上格外扎眼。
他手里转着枚玉扳指,看见诸葛月,勾了勾唇:“诸葛姑娘,查案查到算筹先生这儿了?”
诸葛月心跳漏了半拍。
她昨夜算筹问过单之祺,显示“他要翻旧案,缺一把刀”,此刻见他,倒像那刀正悬在自己颈边。
“单大人好兴致。”
她垂眸行礼,“民女不过来学算筹。”
“学算筹?”
单之祺上前一步,阴影罩住她,“那陈老头当年给太医院算过军粮,你说他没教你别的?”
诸葛月捏紧袖中算筹。
算珠突然跳起来,在掌心拼出“他要合作”西个字。
她抬头,正撞进单之祺深潭似的眼睛:“大人想说什么?”
“城南老槐树茶棚,戌时三刻。”
单之祺抛给她块碎玉,“拿这个找掌柜。”
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太子的暗卫今早盯了侯府,你昨日见陛下的事,传得比御膳房的鸡汤还快。”
小桃倒抽口冷气。
诸葛月捏着碎玉,只觉凉意透进骨头。
她望着单之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拽起小桃往回跑:“快回府!
柳氏的人该来查岗了。
“侯府偏院的葡萄架下,诸葛月把碎玉藏在妆匣最底层。
小桃蹲在地上翻箱倒柜:“姑娘要换哪件衣裳?
那茶棚在城南,得穿素色才不显眼......““戌时三刻。”
诸葛月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日影,算筹在掌心发烫。
她摸出块青布帕子,把算筹裹了又裹——今夜,该是拨算珠的时候了。
一更天,诸葛月摸黑掀开床板。
小桃缩在墙角打盹,她轻轻推了推:“到时候说我犯了头疼,关了门。”
小桃迷迷糊糊点头。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大半,她猫着腰溜出偏院,脚步声轻得像片叶子。
墙根下的狗突然叫了两声。
诸葛月顿住,心跳如擂鼓。
等狗叫声平息,她撩起裙角,往巷口的黑影里钻——老槐树茶棚的方向,正飘来若有若无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