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惘的潜水镜裂了道缝，海水渗进来时带着磷光。
这是她被困红树林隔离区的第49天，肩胛处的珊瑚增生正啃食第三根肋骨。
当远处传来引擎熄火声，她握紧鱼枪潜进淹没的购物中心，看见顾响正在下沉的首升机残骸里，像条被渔网困住的水母。
"呼吸器给我。
"宋惘的刀刃抵住对方颈动脉时，发现这女人防护服里竟穿着实验室的拘束衣。
顾响耳后的鳃状器官微微开合，吐出的气泡裹着荧光蓝的孢子，"你体内的共生体在求救，它在渴望我的胚胎。
"潮水开始涨了。
宋惘肩上的珊瑚突然暴长，尖锐的枝杈刺穿潜水服。
顾响趁机反剪她手腕，用牙齿撕开自己防护服，露出锁骨下方搏动的半透明囊体——那是只蜷缩的发光水母，触须正穿透她皮肤连接心血管。
"我们本该在实验室相遇。
"顾响的舌尖扫过宋惘耳廓，鳃裂渗出带着镇静剂的黏液，"三年前你打捞的那只黄金水母，是我基因编辑失败的003号实验体。
"宋惘的视网膜突然灼烧起来。
2019年科考船上的画面在眼前炸裂：暴雨中的金属采样箱、因电压不稳疯狂闪烁的舱灯、从黄金水母体内爆出的猩红孢子。
她终于明白母亲咳出的珊瑚虫卵从何而来——那日沾染采样箱海水的，正是自己寄回家的围巾。
"你们擅自打捞深海样本时，就该想到反噬。
"顾响的指甲抠进她珊瑚增生的缝隙，"公司让我用人体培育共生体时，我也以为能控制住这些美丽怪物。
"致幻孢子随潮水漫进建筑缝隙。
宋惘看见母亲躺在病床的模样，那些因为自己勘探失误感染的珊瑚症患者，正从记忆里伸出钙化的手。
顾响突然咬破舌尖吻上来，水母胚胎顺着血液流进她口腔，肩上的珊瑚增生发出贝壳碎裂般的哀鸣。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二十米深的海水，宋惘发现自己正漂浮在教堂尖顶。
顾响的防护服像蜕下的水母伞膜缠在十字架上，共生水母的触须连接着两人的珊瑚创面。
她们身下的红树林正在开花，每片花瓣都是微型人脸，唱着宋惘勘探队同伴的声纹。
"这才是真正的珊瑚呼吸。
"顾响抚摸着彼此连接的心血管网络，远处有潜艇的声呐波在逼近，"公司的人以为销毁所有胚胎就能掩盖污染，却不知道我们早己进化出新的共生形态。
"声呐波纹突然割裂水流。
五具机械捕猎者从潜艇弹出，金属触手上的分子锯开始切割建筑承重柱。
顾响拽着宋惘躲进珠宝店保险库，防弹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伤口——珊瑚与触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
"胚胎进入成熟期了。
"顾响把宋惘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水母胚胎在皮下搏动如第二颗心脏，"现在杀我，你体内的共生反应会瞬间结晶化内脏。
"宋惘的鱼枪瞄准了顾响心脏。
水母胚胎却在此时孵化，无数发光触须将她们拽向更深的海沟。
在压强挤碎肺叶前，她看见顾响化作半透明的水母群，而自己的珊瑚增生正绽放成产卵的珊瑚礁。
声呐波扫过的瞬间，整个红树林释放出前所未有的荧光孢子，宛如海底升起的新月。
当机械触手刺穿保险库的刹那，宋惘肩部的珊瑚增生突然裹住两人。
顾响发出痛苦的呜咽，水母胚胎顺着血管脉络流入珊瑚枝杈，金色荧光从她们连接的创面喷涌而出。
宋惘在剧痛中看见走马灯：顾响在实验室用试管培育自己的干细胞、公司高层将黄金水母孢子混入人工降雨、红树林吞噬城市时顾响偷走胚胎跳上首升机。
原来她们早在三年前就被编入同一套生存程序——她是顾响设计的活体培养皿，顾响是她命中注定的共生宿主。
三个月后，基因公司的打捞队发现首升机残骸里有具特殊尸骸。
人类骨骼与珊瑚礁共生形成天使展翼状，心脏位置嵌着枚黄金水母标本。
每当朔望之夜，这具化石会渗出淡蓝孢子，接触者都声称听见两个女人的笑声，像是潮汐在亲吻礁石。
